巨蛇行过林间，惊起一群飞鸟。

    天色已然不算太早，尚且强烈的阳光从云中透出，仿佛有些转柔的样子。但佐特依旧选择这个时间出行，只因数个小时已经足够——足够带回另一批信徒。

    或者另一批祭品。

    越过数丛灌木，它看着眼前的树林逐渐稀疏。十几名狗头人跟在佐特身后，全员都是手持钝器——虽然也只是木棒或石棍而已——的狂战士。毕竟，既无远程武器又无宠物伙伴的猎人无论在战斗力还是威慑效果上都实在很难被信赖，尽管接下来需要的或许仅仅是一批能干杂活的人手。按照它的计划，如果那个新依附的狗头人首领脑中所记忆的信息并无错误，那么穿过这片森林之后，在另一侧的稀疏走廊地带能找到一个半人马的家园。

    如无意外的话。

    前端有些卷刃的精工战戟“夺”地一声浅浅钉入树桩，从戟刃到握柄无一处不溅满鲜红血迹。这其中，许多来自于异族的敌人，但也有许多——尤其是那些正在流下的——来自于使用者自己。半人马可汗巴希尔就这样喘息着，瞥了一眼肩上新“长出”的两支羽矢，抬起左手掐断箭身。

    半人马是一种迅捷而又强壮的生物，热衷于使用长弓和战戟。他们的身体结构并不适合在密集枝干间穿梭，但又有着不低的木材需求，因此林地外围的平原和丘陵就是这些生物最为合适的营地。

    远处依稀能看见栅栏与篝火，那是一处小小的半人马聚居点，此刻空空如也：那里许久以来便是可汗麾下某个部族建立的前哨站，负责监视这片森林或是驱赶其他生物。又过片刻，伴着蹄子踩进泥里的声音，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呼哧呼哧的响动。这呼吸的节奏甚至比他的肺活量还要大一些，可见声音的主人有一副格外健硕的身躯。

    巴希尔可汗没有转头，他知道凑过来的是谁：“西梅昂，你的牛角今天还没卡在某个枝杈里头吗？”

    “说什么呢你这四腿怪？”巨大的牛头怪酋长提了提斧头，从鼻子里喷出两道白气：“我倒是以为你已经被射在了树上！”

    双方也算是老对手了：为了争夺这片适合充作弓材的紫衫树林，临近的牛头怪和半人马氏族远远不止开战一次。两个种族的制弓手艺都只能算低劣，复合弓在人类国度中又是管制品，因此紫衫木不仅是必需的武器材料，同样也是关键时刻能够换取粮食的出口资源——这也是吸引走私商人的法宝，否则对方可没有必要冒着被吊死在城墙上的风险来到这里。

    在往日，这样的战斗往往会以数日的试探与集结作为开始，再接上小规模的对射和游斗，收尾时用赌上全力的冲锋作为最终的大额砝码。显露出颓势的输家会收拢部队撤回自己的地盘，在舔舐伤口的期间里暂且让出这片林场。没有谁能彻底解决对方：愈发茂密的森林阻挡了半人马的衔尾追杀，大片空地则使得牛头怪们无法追上速度更快的对手。

    但这次有些不同。大抵是出于正义、勇气、信念或者是什么其他的缘故，一支人类部队抓住了他们已经两败俱伤就差一方退去的节点，在这场决战接近尾声之时出现。骤然间从平原方向驰骋而来的人类骑手以连续箭雨作为宣告出场的号角，这猝不及防的攻击顿时重创了暴露在空地中的两族战士，击溃侧翼的同时将双方咬合在一起的前排几近清空。

    敌人显然已经观察了他们一段时间，接下来的射击重点关照了双方的弓箭手们。在数量和先攻的巨大优势下，小巧骑弩倒过来压制住了战弓。仅有少数几名骑手被怪物们的反击命中，与靠着数量致胜的弩矢不同，超过一米半的巨大长箭足以凿穿骑兵们的锁甲，甚至将人体和马匹硬生生钉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