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考虑到天黑的因素，在森林里追踪大型动物也并不困难：落叶堆中的脚印，折断的枝杈，被踩断的灌木，兽径以外依旧留下了无数明显的线索，足以让后来者赶上他们。

    除非……你需要谨记，这野兽正时刻准备着计划给你来上一口。

    单独行动的观察手们早就被撤了回来，走在最前线和最外围的都是建制完整的小队。出于防备偷袭的原因，他们没有脱下甲胄，但又为了保存体力而刻意减慢了速度。不过兰塞尔很明白，王国方的军力就在另一边，因而他们慢一些也没有太大问题，倒不如说抢这份功劳可不存在什么必要。

    尽管他的内心之中越来越渴望由自己亲手斩杀这些怪物了。

    感觉到手中一阵暖意，兰塞尔赶紧展开传讯卷轴。虽然传达指令还是军乐方便得多，但隔着一段距离传递什么信息的时候，这些魔法道具至少比信鸽和传令兵好用。在忐忑之中，他看向上面显现出的文字，期待着不要是召回的命令。

    他很幸运。

    “脚印前方发现溪流，宽度不足十米，水位约至腰际，敌方疑似过河逃走？”情不自禁地读出了这几个字，兰塞尔本能地有些踌躇。作为一个老练的军官，他当然明白在不利时间和不利地形下行军是件格外危险的事。按他所学的战例，即使要过河也应该寻找上游或拐角的水流和缓处……

    但现在没有这个时间可以浪费。况且，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前方有一小片难得的岸边空地，向其他方向看去则都需要刻意绕开树木。这有利于整个队伍一起渡河而无需为了一个合适的下水位置将士兵们分开，但向上游寻找同样的地形并不一定能获得成功。

    只是数息之间，他对继续追逐的急切就指引着兰塞尔作出了目前来看最为正确的决定：“传令，不要卸甲，加速渡河！”

    这种浅水还不至于对身着甲胄互相扶持的士兵产生足以把人冲走的危险，除非有办法在上游突然增大水量。但即使怪物们突然拥有了这种战争智慧，他们也没有那个时间——哪怕是去撤除之前设置好的堤坝。但他们也可能埋伏在另一边的树木后，借助水流隔开侦察视野的方式。想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一个指令：“让矛兵如常渡河，弩手先集结在这边进行掩护。”

    随着号声和鼓声交替响起，这条命令立刻就被执行了下去。尽管小声地抱怨着，士兵们依旧毫不犹豫地跨入水中。他们高高举起盾牌，把手中长矛竖向半空，然后用身子朝着更靠近中间的同袍挤去。手执火把的队长被挤在最中间，照亮周围一片头盔反光，从远处望去就仿佛漂在河面上的小灯。

    从远处望去。

    就在最前方的士兵已经跨过河流中心时，巨大的蹄声伴随着咆哮毫无征兆地在河岸这边响起。凭借水流阻挡人类继续侦察，确实跨过了小溪的牛头怪和半人马们从另一边的树木后方转过半圈，又从两侧再度穿过了它，成功躲过追踪并机动到教会部队的两翼。

    留下掩护弩手们的一个侧翼小队仅仅是刚举起盾牌，牛头怪们的战斧就已经劈开了这些无用的防具，将后方的士兵砸倒在地。这些超过两人高的怪物在力量上远非凡人可比，原本就需要有所准备的数人共同招架才能防御他们的攻击，现在却只有仓促又缺乏配合的胡乱格挡。被这样庞然的攻势直接正中躯体之后，即使甲胄俱全也很难有多少生还可能：锁甲会像布匹一样被撕裂开来，剩余的冲击力就足以摧毁骨骼和内脏。

    而射手们确实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根本没想过自己有被反过来伏击的可能，他们手中的每一把弩都松开了弦，至少近十秒才能再度击发。

    兰塞尔瞬间陷入了惊愕，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决定会产生如此严重的纰漏。但这个指挥官几乎立即就作出了反应，他大声下达指令让渡河的士兵返回，让弩手撤向另一侧，让那边负责掩护的小队从后方绕到敌人侧翼，然后抽出了自己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