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月色渐明，而天地间也愈发安静。

    与这安详的气氛相反，穆克从不安中惊醒，带着满头冷汗望向议事厅的天花板。他甚至连皮甲也没脱，就这么不知何时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哈……该死，真是该死，”他摘下皮手套，用力揉搓着额头：“那个混账女人，竟然把我派到这种地方来！”

    与骑兵队不同，伯爵领的步兵队保留着相当人数的老人，而非全是外来户和应募者。严格意义上而言，称他们为属于贵族本人的私兵有些偏颇——他们还没这个资格，只是从属于领地的半脱产士兵罢了，和农兵的最大区别只是多些装备和训练时间。穆克这样的小头目差距再大一点儿，至少明白如何指挥别人。

    对于不仅不受重视还反倒因为换了新主人而受到歧视的他们来说，被期望的程度基本上也就这个水平。女伯爵的脑海里最为倚仗的还是她自己的骑兵，而两条腿的炮灰只需要站得住脚就行。当然，这也注定了他们遇上的任务可不会好到哪儿去，那些又苦又累还消磨时间的守卡和巡逻只能算是基本，更进一步的则是外派，如果到了长期任务的话干脆和放逐也没多少区别。

    很遗憾，长期外派还不是下限——有危险且违背道德的长期外派才是。

    “该死的，老伯爵在的时候可干不出这种事来……”他一面嘟嘟哝哝地咒骂着自己现在的主人，一面站起身来，想要找口水滋润一下干涸的嗓子。

    就在他背转过脸去的时候，大门“吱呀”着响起。

    “谁？”穆克用力扭过脖子想要看清来人，右手已经下意识扶上了剑柄。但就在他真的将门中的客人映入眼帘的时候，却看见对方的表情霎时间化作与他相同的惊愕——

    “你是……我大伯家的士兵？”墨菲深深吸气，竭力抓紧那刚刚浮现而出的久远回忆：“对，我记得你，我见过这张脸，就这个角度……”

    在他的视线中，对面那个台阶上的男人苦笑起来：“对，我也记得您……”

    “亚斯托德·赫兹尔·墨菲少爷。”

    “为什么要用全名称呼我？”墨菲摆摆手：“这儿在你看来算是什么正式的地方吗？”

    “您已经消失了很久，我认为您逃到了安全的地方。”穆克没回他的问题，反而像强忍着什么那样质问他：“为什么要回来？”

    这让墨菲不禁对他的无理感到些许愤怒，虽然除去原本的身份以外，眼前这个人确实没有多少尊敬他的必要。然而，熟人的出现，一方面打断了他原本的计划，另一方面也让他有了另一个打算……

    “我回到这里，来讨回他们所欠我的债。”尽管冷着脸，墨菲还是朝他伸出手去：“告诉我，你忠于谁？”

    穆克立即就向他泼了一盆冷水：“我忠于这块领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