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现了这一点的第一时间，他便准备调用系统权限进行反击，然而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管理员权限却在不知何时消失无踪。
早就想到可能会有人会使用各种办法营救困在游戏里的玩家的茅场晶彦，不慌不忙的便准备使用自己的后手，但是在几番操作后，他的心底却忽然升起了一种让他难以置信的想法。
“管理员权限消失了？”
不，并不是消失，而是仿若从最开始就根本不存在这种东西。
“但……这怎么可能？”
眼前的状况已经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甚至说完全无法理解也不为过。
看似一模一样的SAO的游戏世界，却宛若倒映于镜花水月之中，若说之前的自己是在注视着镜子后面倒映的世界，能够意识到镜子本身，作为虚拟与现实的隔阂的话，那此刻，自己变仿佛陷入了镜子对面倒影的世界，虽被真实所包围，却已然成为了虚假当中的一份子。
那不是简单的字句能够形容的东西。
而是宛若真正的现实与想象的梦境般区别明显的东西。
但茅场晶彦终究不是凡俗之人，他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然后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能够做到这一切的人，在我的印象当中就只有一个人。”
冷静的环顾着四周的环境，沉默了片刻，他缓缓的开口说道。
“悠，你在看着我吧，不妨出来谈一谈……如何？”
宁静而黯淡的黑色空间充满了某种不确定性的特质，茅场晶彦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感知正被混淆，甚至，他还产生了一种这里就是自己所熟知的现实世界的错觉，只是比起真正的现实世界，眼前的现实似乎有些残缺，就好像是缺失了什么关键性质的东西一样，所以才会显得不完整。
另一边，如同响应了茅场晶彦所说的话一般，周遭也切实的发生了变化。
浑身上下都闪烁着某种特殊的光辉，看似虚幻，然而却以某种能够比此刻的自己更适应，也更能融入到眼前世界当中的方式存在于此处的存在缓缓自黑暗中现身，最终不徐不缓的来到了茅场晶彦的面前。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对我，或者说，你对这个世界到底做了什么……”
没有惊慌失措，虽然有些惊讶，虽然对方的手段超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意料，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对于未知的探索和渴望，也同样是身为科学家的茅场晶彦真实理想追求的一部分。
“不愧是你，茅场……”
与往常所见的人类的形象不同，眼下的他是以茅场晶彦的视角，也无法解释和理解的存在。
人类的形体上密布着宛若植物根系脉络般，流转着琉璃色灵性光辉的纹路，但从容貌和说话的方式上来看，茅场晶彦知道那仍旧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友人。
“如你所见，我在你所创造的艾恩葛朗特中，稍微加了一点属于我的东西。”
这一点不用桐谷悠说茅场经验也很清楚，他想知道的，是对方到底加入了什么，而又因为什么形成了眼前的模样，其中的机制又是什么。
作为一个普通人，此刻的茅场晶彦还没有意识到，眼前的一切早已超出了人类的常识和基于神秘超凡不存的物质世界的人类对于真实与存在的想象。
“我知道你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些东西如果想要详细叙述的话即便是我也十分的麻烦，毕竟这一切原本是不应该在这个世界上出现的现象和事物，但作为我所认同的志同道合者，比起我自己片面的叙述，不如就让你亲身体验一下吧。”
说着，在这片凝聚了一切可能性与未知的混沌的黑暗当中，桐谷悠对着茅场晶彦的额头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右手的食指隔着那片虚空轻轻的点击在茅场晶彦额头的正中，下一刻，宛若被醍醐灌顶一般，茅场晶彦眼中的视界忽然被彻底的改变，借助悠所创造的暂时性的灵魂共鸣，茅场晶彦成功的暂时从桐谷悠那里获取了更高维度的视野。
虚拟的世界被无数细密繁茂的根系扎根并包裹着，混沌的虚空正伴随着无限的可能，翻滚涌动着不断的向外界展开。
维系在人类制造的机械之内，构架于电流与虚拟搭建的网络之中的，犹如空中花园般的艾恩葛朗特，那座浮空的城堡，或者说，那浮空城漂浮的世界的中心，凡俗永远无法触及的那个境界里，正有一颗实质化的种子，如心脏般微微脉动。
只是看了那么一眼，只是旁观了那么一瞬，茅场晶彦的灵魂便被这颗正逐渐演化的种子或者说尚未完成的虚拟根源彻底浸染，他本能的读取着根源的存在，而同时，他的一切也同样在被这逐渐演化的根源所记录。
而茅场晶彦这个存在正被写入其中，在建立了微妙的联系后，在他本人尚且未知的情况下，他在不知不觉间便朝着所谓代行者的方向被潜移默化的改变了。
当然，这也正是茅场晶彦本身最深层次的愿望。
即便有桐谷悠的协助，茅场晶彦见证这一切的过程也只维持了极端短暂的一瞬。
毕竟，无论是桐谷悠还是茅场晶彦，眼下都并不能继续承受更多，这是在尚未完成转变前，因本质上的不同而必然会导致的结果。
现在的他们，即便是桐谷悠也依旧不能承载太多源自神秘的资讯，就像是硬件与软件并不匹配的电脑，如果强行运作一款3A级别的史诗大作，结果也只能是从显卡到主板，从PU到显示器，全部都被彻底的烧掉。
但经历了这无法言说的一切，茅场晶彦尽管还没有清楚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却也本能的消除了一些戒备。
“刚刚那是什么虚拟影像吗？真不像是你会使用的手段呢。”
作为信奉科学之人，绝对的理智所带来的质疑使得茅场晶彦本能的让他违逆着自己的直觉做出了反驳。
“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真的呢？”
悠不急不缓，宛若只是在单纯的陈述某个事实似的说道。
“在你看来，真实与虚伪之间的界限是什么呢？从虚伪中诞生的真实，难道不是真实了么？被打破拂逆的真实，便非要化作虚伪么？真实与虚伪，二者之间的界限，只存在于人类本身的局限与成见，这一点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吧？”
虽然说的很晦涩，但两个人都清楚对方想要表达什么，而这也正诠释了两人之间深刻的理解。
他们都明白对方想要追求的事物，也都能理解对方的语言和行为，也正因为能够理解，所以此刻的茅场晶彦，在平静表象的伪装之下，寂静的心湖深处却早已炸裂起汹涌翻滚的怒涛。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在经历了刚刚的那一幕后，虽然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茅场晶彦却依旧能够感受到那凭空而来的不安。
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严肃且凝重。
“做什么？很简单，只是如最初和你所说的一样，让这个世界产生了些微的变革罢了，而刚刚让你看到的一切，就是我的证明。”
沉默，无尽的沉默。
其实在经历了刚刚的那一幕后，茅场晶彦本能的也知道了一些东西，只是作为一个现代人的本能让他下意识的不想要去相信，但一切到了眼前这一幕，却都已经无需多说了。
事实胜于雄辩，随着对于获得的知识的解析，茅场晶彦在沉默了好一会后才缓缓开口道。
“真没有想到，最后会变成这幅模样。”
“但你不觉得，现在的这一切，这个全新、亦更加真实的世界更符合你最初的想法吗？”
其实毋须多言，无论是桐谷悠，还是茅场晶彦，作为挚友，他们都曾经真正的了解过真实的彼此。
“啊，没错，真实的、真正存在的世界，我真的没想到这一切会真的发生，如同梦魇般束缚着我的艾恩葛朗特，此刻居然真的展现在我的面前了啊，这一局，是你赢了，桐谷……”
“我，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憾了……”
茅场晶彦在欢笑着、愉悦着、流着泪水、感动、却又悲伤、热情而激烈、沉寂而又冷静，从小到大，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居然就这样摆在自己的眼前，尽管自己已经不能如之前一样任意的操控，但就结果而言却要比自己预想中的更加美好。
“这样，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