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之丘诗羽并不是一个不好说话的人——或者说,在泉谷直弥这个非专业编辑的眼里,她正好相反,是个非常好沟通的作者。
在成为编辑没过几分钟,泉谷直弥就被她送上了似乎是写了一部分的新作。霞之丘诗羽似乎很有信心,坐在办公室的一边示意他先看起来:“这是我的新书,如果说单纯按你是读者的角度来看,有问题么?”
很有自信,而且也很得意。
不留痕迹地收回目光,泉谷直弥看着眼前这本《给世界上最重要的,不属于我的你》开头,把写完部分翻阅完毕之后表情依旧十分平静:“新作的话,霞诗子老师在写的时候应该很感动吧。”
“嗯,是哦,的确很感动。”
“那么太可惜了,你只感动了你自己。”
看着对方愣住了的样子,深蓝色眼眸的青年将手里的应该是第一版初稿放在旁边,只是单纯用读者的角度留下评价:“您在书写的时候很感动自己有着这样的青春,有一群还算不错的朋友,也有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他。霞诗子老师,您干干净净清清楚楚地写下了这个故事,表达出了自己对青春期恋爱的苦涩与美好,并且觉得很感动。”
霞之丘诗羽突然眯起了眼睛,虽然说确实如此,但是听着对方没有一丝一毫波动的语气,她觉得很不爽。
“但是我在读的时候却很困惑,你在高中期间应该是写下了《恋爱节拍器》,虽然《恋爱节拍器》有些稚嫩,至少那里面我至少还看到了能够引发读者的共鸣和好奇心的东西。然而在这一本,让我简称它是《世界》吧。在这本《世界》里,我看到了你大段大段的心理描写,困惑和痛苦。很残忍的是我并没有共鸣,甚至于觉得……”
看着眼前表情逐渐开始严肃,或者说开始黑化的美女作家,泉谷直弥并没有在意对方的表情,继续诉说着自己的想法:“甚至于觉得,这是一种无病呻吟。”
卡啦。
霞之丘诗羽可以肯定,这是自己脑海里其中一条安全警报断掉的声音。
“霞诗子老师,你写这个故事……我并不会问你用意是什么,毕竟很多时候写下故事仅仅是因为‘想写’。但是当‘想写’里夹杂了别的目的,那就需要作者本人控制了。”
眼前的美女作家已经低下了头,泉谷直弥却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危险,只是轻轻的伸手点了点封面上“最重要”这三个字:“你是要表达什么呢,如果当时不这么做就好了?他会选择自己?如果自己更快一点是不是就可以成为如今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写完这个故事我就放下他,迈向新的人生?”
“你是为自己写的,我没有任何质疑。但是你既然交给我,说明你这本是为了读者,或者说,可以为了读者写的故事。”
将手里的打印纸推到霞之丘诗羽眼前,泉谷直弥看着她似乎愣住的模样,眼睛里多了一丝了然:“除了这些,你有考虑过情节的安排么?考虑过如何吊起读者的兴趣,写下断章,让读者一目了然主角的可爱之处,然后发自内心觉得这个故事是个很可惜,但是依旧很美好的故事?”
“稍等一下,从刚才开始您就在不断地说着自己的想法,能不能听一下我的说辞呢?”
“可以,但我还没说完。听人把话说完,是对人的尊重,我想着点霞诗子老师您肯定是具备的。”
“……”
看到对面近乎是咬牙想要把自己痛骂一顿的模样,泉谷直弥带着笑意瞥了她一眼。从高坂茜那里他也算是知道这位的性格——年少出名,任性,毒舌,但是对于有用的意见不会抛之脑后反而会主动思考。
很不错的女孩子,可惜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霞诗子老师今年20岁,很年轻,您有给您的小说定义读者群体么?如果说单纯将读者群定义为14-18岁青春期少女的话,也需要打磨。就算这个年纪的小朋友们充满着中二病、矫情、恋爱冲动、与叛逆,也不会对通篇表现出‘我好努力,但是为什么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故事充满兴趣。”
我好努力,但是为什么,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
听着泉谷直弥这句话时霞之丘诗羽带着点愣怔抬起头,注视着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把之前那些思绪都抛之脑后:“您……知道?”
“为什么会不知道?太明显了,霞诗子老师。”
将《世界》归还给眼前的作家,泉谷直弥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文字就是符号,只要是符号,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东西。您有听过一种人能够从数字中看到颜色么?我在接到你的故事时,通篇浅浅淡淡的冷色调让我明白整个故事的基调。而且在阅读中我听到的声音全是不和谐音符,耳朵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