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个身影，都虚幻不清，怎么看都不像是真实的身体，李光纯也不再用刺刀或者子弹来试探真假，而是干脆用脚尖踢起沙土。

    果然，沙土纷纷扬扬地从身边穿过，落在地上。

    那四个身影双手合十，诡异的佛音梵唱继续响起，这一次，围绕在两人耳边的声音，只有那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并且一句比一句更急促。

    在漫天魔音中，普渡慈航轻柔的话语，送进左千户的耳朵：“这么多年来，感谢千户帮我抓捕无数朝廷要犯，他们能够早日荣登极乐世界，这里面左千户功劳甚大，值得嘉奖。”

    左千户瞪大了眼睛。

    在他面前，出现了更多虚影，但是每一个都比普渡慈航看起来更真实，而不是那么缥缈虚无。

    他们有老人，有青年，有中年，有满腹经纶的大儒，也有手持刀枪的武士。

    每一个人，都在用愤恨的眼光盯着他看。

    “张大人，卢翰林，徐侯爷……”

    “是你害死了我……”

    一个中年男子飘过来，冷冷地扔下一句话，脸上惨白惨白的，眼神呆滞，看起来就像刚死不久的人一样，没有一点生气。

    “是你害死了我……”

    又一个身影飘过来，同样的面无表情，脸色惨白。

    “是你害死了我……”

    “是你害死了我……”

    一个又一个的人，不断地冲上来，反反复复重复这一句话。

    左千户认得他们，他们都是被自己依照朝廷法令追捕并解押送往京城的人们。其中绝大部分，都被朝廷处死。

    过去他并不知道，朝廷有妖孽作祟，只是觉得大人物的勾心斗角真是可怕，除此之外就没什么感慨的。

    然而现如今，他终于发现，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做了妖怪的帮凶，而且还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帮凶。

    人们常说“不知者不怪”，可是，自己真的能问心无愧地说出这句话么，自己真的无罪么？

    又一个身影出现，这回并不是面无表情脸色惨白的人，而是一个浑身金光闪闪正气堂堂的黑脸男子，眉心有一块月牙形的印记。

    此人一张口，便是威严十足：“罪人左千户，你可认罪？”

    左千户不禁慢慢低头，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两口锋利无比的钢刀，也已经掉在地上。

    他颤抖着跪了下去：“大人，我……有罪。”

    李光纯正在凝神戒备，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物体接触地面的声音，她小心地回头一看，见到左千户居然朝着妖僧的身影下跪，忍不住又惊又怒：“左千户，你在干什么！”

    左千户恍然未觉，依然跪着喃喃自语：“我对不起大家，我有罪……”

    李光纯见他说话没头脑，忍不住扔下步枪，左手抓住他的脖领子，右手啪啪啪扇了三个耳光。

    没想到，三个耳光下去，不仅没打醒他，反而让他更加消沉：“打得好，打得对，我有罪，我该死，任何处罚，都难以弥补其万一……”

    李光纯又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摇晃几下，依然没能让他清醒，只得放弃。

    “没救了……我自己来吧。”

    李光纯右手抓起左千户的一把刀，顺便把另一口刀插在土里，方便他随时抓起来使用，左手则捡起自己的56式，单手持枪随时准备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