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城南铁匠铺,重新打制一把上好的软剑。王安没敢以仵作姑娘的身份去,它特意细细乔装了一番,改扮作了男子的样子,方才敢去。
入了铺子,在柜台前,老板瞅了它又瞅,瞅了它又瞅,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瞅得壹|号这禽兽惴惴不安、疑窦丛生。
莫不是……衙门跟开封境内,各个铁匠铺都通过气了不成?
作恶心虚,壹|号越想越像这么回事。
干脆手一撑,矫健地越过了柜台,来到了店老板跟前。
“把店门关上。”
禽兽冷冷地对店老板命令道,一下子就掐上了店老板的喉咙。
“……”
店老板真要依它的话关门,那才叫傻了。
关了门,在这封闭的铁匠铺里头,他还能有活头么?铁定被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抖若糠筛,胆寒地咽了咽口水,可怜巴巴地乞饶道:
“王仵作……”
壹|号手一抖。
“王仵作,您松松手劲儿,掐得小民好疼好疼,快喘不上气了……”
壹|号没有松手,壹|号彻底对这小老板起了杀心。
“你是如何知?……”
它以男声相问,未及问完,便已被乞命若渴的店老板,哆哆嗦嗦地打断了:“如何知您王仵作就是壹|号的对罢?”
王仵作撤掉了掐他喉咙的动作。
走去把铁匠铺的板门封闭,小小的铁匠铺,与外头熙攘的人世隔绝开,彻底成一方灰暗密闭的独立空间。
店老板狗似的趴在地上,捂着剧痛不已的喉咙,大口大口,粗砺地喘息。
泪汪汪瞥见,男装禽兽,有条不紊制造毁尸密室的动作,顿时毛骨悚然,浑身都寒了。
连滚带爬,抱住其大腿。
“王仵作,您先别这么专业迅速,您先请小老儿讲完……”
“您今天来重新配剑,您的软剑早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店老板将它原先的宝剑,物归原主。
王安手握着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轻巧武器,质感熟悉而亲切,有些懵。
店老板扒拉着禽兽作支撑物,慢慢地站了起来。狼狈地抹了把因剧痛而渗出的生理泪水。七八中文首发 www.7*8zw.com m.7*8zw.com
“剑客不能离剑。”
“宝剑若骨,乃剑客的根本。”
“上面知您丢了剑,必需要重新配剑。”
“便吩咐,让把您原来的软剑,物归原主。”
——这是在无形地威慑。
铺内的光线阴暗深深,壹号心生了深深的胆寒,畏缩地问:“哪个上面?”
店老板笑了。
“哪个上面?您自个儿当真不知么?”
“壹|号,不动你,不代表真动不了你。”
“不过是尚没有必要罢了。”
“但您最近对展大人做的,真真做过分了啊,连玩心,带要命。上面的大人可是都看在眼里,记在黑账上的。”
“展大人不同于寻常的草芥,是上面好不容易诓进公门的心头肉。又璞玉般赤诚通透,对披着笑面人|皮的禽兽,无甚防备。”
“这次您对他出阴手也就算了。”
“下次……”
“再敢有下次,管把你薅出来,当众剁了你的爪子!”
肉食者,高权重威,势如江|涛澎湃。
发出的警告,宛若轰雷砸顶,诛心灭胆。
禽兽猛然一震,连声诺诺,奴颜婢膝,恨不得畏缩到老鼠缝里。
“是是是,是是是,小的谨遵钧令,小的以后再也不敢,随便对姓展的造次了……”
店老板传达着上面的意思,扬眉吐气,
眼见禽兽灰溜溜逃掉的背影,胸腔中畅然大快。
边走去重开店门板,边远望着嘟哝,暗竖倒指:
“干娘的哟……”
“蜉虫翻浪花,还真以为自个儿无所不能了咧!……”
“不猛砸下块大石头,给丫惊上一惊,醒上一醒,丫都快忘了自个儿几斤几两了!”
“呸!杂碎!……”
*
蜉虫回到小小的家,犹自心悸后怕不已。
它怎么都没想到,它这么多年来江湖浪涌、为非作歹,上面竟然都是清清晰晰地看在眼里的。
他们知道它。
但它从来都不知道,他们竟然知道它。
如今它猛然间,毫无心理准备地知了。
除了刻骨的畏惧,还是刻骨的畏惧。
像是有把闸刀高高悬在它的脑袋顶上,随时可能落下来,可操刀人就是不落,暗暗阴阴地瞅着它,留着它。
可笑、可怕,它竟然在头顶闸刀高悬的情况下,毫无所觉地作恶多端了这么多年。
……幸亏一直没触到操刀人的逆鳞。
……幸亏它很有自知之明,接雇单,从来不敢涉庙堂的高权巨富。
否则怕是早已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如今看来……
壹|号思前想后,暗自忖度:
这展呆子,便是上面的逆鳞之一了。
他们不许她碰。
否则便要落闸刀了。
*
回了家。
家很小,小小的院落,宛若麻雀五脏,卧房、书房、厨房……一应小而齐备。
非她买不起大的宅子,实在因一个人独居,大了会空旷孤寂,所以干脆就择了小而精巧的了。
慵懒的午后,秋日暖暖。
黑猫躺在水渠旁,听着潺潺的水声,半眯着金色的瞳仁,舒服至极地晒太阳。
一见王安回来了,立时起身,竖直着尾巴,咪咪地叫着,蹭上前来撒娇。
这猫并不是王安的,而是附近的流浪猫。只因民间总以为黑猫不详,见之便非打即骂,而王安没这方面的迷信,随便它留院歇息、猎食饮水。
久而久之,这猫知王安家安全,便在王安家里赖了下来。
“咪呜……”
王安一巴掌呼上了猫的脑勺,又一下子把它揽进了怀里。
“该死的展猫,不就是捅了你十几箭么,至于么,现在我头顶开始悬闸刀了……”
黑猫被那一巴掌呼得有点疼,轻轻地啃咬了女子的手背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