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民见过展夫人。”
展夫人很好相处地微微一笑,落落大方,礼貌颔首。
“我还是习惯被唤职称。”
便从善如流,唤职称:
“仵作师傅。”
义子搀扶着义父落座,轻拍了拍老人家的后背,在老人家耳畔絮絮了些什么,使近旁的官差帮忙照顾。
待将老人安排好了,便拿着公文,向仵作的方向迎了过去。
见对方走来,王仵作止住了上楼的步子,退下楼梯,礼数俱全地等待。
青年近前,拱手,诚恳致谢:
“上次还要多亏您验出了,遭沉湖的乡亲,颈部刀伤,乃县衙级的官刀所害。”
“否则就没有物证能证明,那帮子假扮开封官差,骗杀上告冤民的歹徒,与县衙有牵扯了。”
“职责在身,分内小事而已。无需如此郑重。”
“对您来说小事一桩,但对于草民却意义重大。若非当初您的验证,何以触发,开封府后来的一系列大动作——”
确实大动作。
先派前锋暗查,建立起了一套完整的情报网络。
再开封府声势浩大、威慑意味十足地驾临,驾临当天,便控制了整个中牟。
以前锋统计出的名单为基准,将中牟县所有妊娠中的孕妇,统一集中了起来。
集中到一栋紧邻着官驿的大宅内,母亲们在其中进行起居。
官兵重防,在外驻扎,层层严守。
若遇有夜间贼祟,意图诡秘,往里闯探者,格杀勿论。
以前锋统计出的名单为基准,中牟县有能力犯下此桩重案的豪门,总计一十三家。
家家的府宅,皆官兵鱼贯入户,初步搜查了一番。
——敲山震虎。
一番连消带打的大刀阔斧,重案的幕后黑手,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揪出来的。
但开封府强势坐镇,震慑意味十足十,阴暗中的魑魅魍魉,再不敢轻举妄动。
中牟县终于从大半年来的满城风雨中,歇了口气,入了久违的平静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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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楼梯口聊了会儿,越聊越融洽。
虽是布衣农人的装扮,却言谈不俗,行为举止自含圆润的章法。
有求于人,礼貌,殷切,而恰到好处地保持着微微的距离,让被恭维之人舒服畅然。
这幅教养,哪里是山野里能酿出来的,分明是大家门第的精华。
对这林毅的神秘之处,王仵作越发感兴趣了。
以他的气度,以他的教育背景,何以沦落至偏远的中牟。
认了个老农夫为干爹,把自己也妆成了农夫,搅和进了中牟重案的泥沼里,意欲为何?
王仵作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他现在有求于她,她就直白地问。
对这心性坚忍近乎非人的汉子,开封府动尽各种手段,都撬不开林毅的嘴。
王仵作不认为自己的讯问手段能比开封府更彪。
所以她就直白地、软软地问。
林毅:“……”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你就说你答不答吧。”
“你答,你的诉状我就帮你看看,你不答,诉状拿一边去,跟你那白丁老爹研究去罢。”
“……”
“我就直白告诉你,我虽属于开封府的一份子,但我非等同于开封府。”
“开封府有执法机器的原则,不会给你乱套小鞋。但我个人会——只要我得不到自己想知的。”
“你答不答?答不答?”
“中牟案的侦破离不开技术吏,不答的话,以后本仵作可给你穿小鞋的地方,还多着去呢!”
“……你的语气,为何可以做到如此欠打?”受欺太甚,林毅暗暗咬牙。
王仵作一怔,莞尔笑了。
纠正:“我的语气一直软软的,并不欠打,让你觉得欠打的,该是我对你输出的语言内容才对。”
林毅慢慢回忆道:“我见过你的丈夫,那是一个很好的男人,正者含威,君子谦雅,怎的他的夫人,却如此之……”无赖、混账。
“哦,那丈夫是被我坑蒙来的,”禽兽坦荡荡,王仵作微笑曰,“最初他不知我的德行,后来知的时候,已经被我吃得死死的了。”
“你纵使拿夫君给我施压,也无用的。夫君玩不过我。”
“……”
衙门里,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七八中文更新最快^电脑端:https://m.78zw.com/
对这条流传千古的坊间俗语,今个儿,林毅算是有了深切的体会。
这若只是个小鬼头也就算了,偏生却是个有着实权的大鬼头,他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
他确确实实有求于她。
而且以后有求于她的地方,恐还会越来越多。
良久的沉默后,不得已,林毅选择了妥协。
“冤民希望王师傅能替为保守。”
信誓旦旦:“你放心,我个人的诚信一贯很好的。秘密到了我这里,就永远烂在了肚子里。一个字都不会往外透露。”
——除非拿黄金来买,重利之诱实在忍不住。
只好贴近来一些,低低地秘语告知她:
“家乡出事,回不去了。”
“而中牟的重案和家乡有些牵扯,便留了下来,招引开封府至此,深查。”
“家乡何处?”
“陈州。”
中牟山,远望即陈州。如遇断更,未更新,可到新站www.yumitxt.com(玉米小说网)查看最新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