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大案,很少有第一轮堂审,就能水落石出的。
各方势力,世道太平的表象下,暗流汹涌,激烈碰撞。
少不了数个回合的拉锯战。
第一轮堂审,林毅、罗老爹败诉,县衙自证了清白。
完全在开封府高层的意料之中。
展大人带着展夫人,展夫人带着整理好的验尸报告,夫妻形影不离,疾步入了议事厅。
“毅兄弟,你先在外面等一等,我们很快出来。”展昭温和道。
“不必。”门口的挎刀值守,对他们微笑地说,“展统领,相爷已经吩咐过了,可使林毅一同入内,共听案情分析。”
——为了使第一轮败诉的弱势方安心。
林毅深感相爷之体恤、恩泽。感激不尽。
三人便一道入了议事厅内部。
撩开珍珠帘,转过锦绣江山图的香木屏风,包府尹、范县令俱在。
包府尹端坐于主位,范县令侧位,二位官|员持茶盏,边抿边聊,絮絮地交流着案情。
见状告自个儿衙门的农夫,居然也被领进来了。范县令现场歪了歪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毫无为官者威而敛、藏而诈的城府。
不爽之情,就那么大喇喇地搁在台面上,都不带遮掩的。
“卑职王安,参见府尹大人,见过县太爷。”
“禀府尹大人,验尸结果已出,报告在此,呈上即可详阅。”
师爷把她那一摞给接过,呈了上去。
厚厚一大摞,每一张都墨字密密麻麻,严谨详实,极尽专业。让上位者煞为满意。
王仵作恭谨地低眉顺眼,臂垂,腰微躬,静候吩咐。
翻阅纸张的细小动静响了好久,方渐渐停了下来。
老府尹慢慢总结出核心:
“所有被害孕妇都一样,遭剖杀,腹肚残破,里面的器官被翻得惨不忍睹。以及……”
“……胎盘丢失?”
“是的。”王仵作严肃地应声,“孕尸的胎盘没了。”
“所有孕尸的胎盘,全没了。”
“据验推时日,皆是被害当夜,被行凶歹徒,活取|胎盘。”
饭桶县令,整个就一纯二货。
别人拿验尸报告,讨论重案,他在那儿抿着香茶,飞快地往嘴里扔糕点。边吃边吧唧嘴,胡子一颤一颤,津津有味。
“活取胎盘”,惊骇的四字一出。
猝不及防,惊吓又恶心,糕点瞬时卡进了喉咙眼。
憋得脸红脖子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抓来摆去,摔出了红木椅,倒在了地板上。
惊得县衙众仆侍,赶紧过去,呼天抢地,抢救噎食的县太爷。
“快给我拍、拍出来……”
县太爷抱着脖子,仰着红涨的面孔,胡子颤抖,艰难地曰。
林毅冷着脸走了过去,一脚踹在了他后背上,给他喷了出来。
“舒爽了么?”
“舒、舒爽了……嗝!……”
一回头:
“嗯?!……”
“怎地是你个刁民救了本官?!……”
“还特么用踢的!……你用手掌给本官拍出来,待本官温柔些会死么?!”
刁民冷哼:“毅宁愿您刚刚被噎死!”
他那副仇瞪大恶人的姿态,现场招得饭桶县令,气炸了毛:
“说了多少遍了,中牟的重案,与本县令没有关系!”
“本县令最多也就是吃得多了点,能力小了点。破不了重案,无能之过而已。”
“害民的重罪,与本县令还远远沾不上边,开封府不是已经当堂给你审清楚了么!”
林毅:“您也知自个儿吃多、能力小,饭桶一个哇……”
饭桶县令手指颤巍巍,委屈憋屈到极致,被呛得说不上话来:“你、你……”
情景滑稽,周遭全在窃窃地暗笑。
连并包府尹的虎目中,都忍不住含了丝笑意。
“范桐,归位。”
“……是,下官遵命。”
饭桶县令委委屈屈归位。
一归位,饮了口香茶润润喉咙,自然而然地捏了近旁的糕点,继续往嘴里扔。
香香酥酥,享受至极。
然而刚吧唧了两下嘴唇,就感觉哪里不大对。
众人的视线皆在暗暗地瞅他。
那刁民林毅,视线尤其显著。
瞪着他,似笑非笑,讽刺至极。
饭桶恼火了。
茶盏碰地搁回桌面,巴掌碰地拍在桌面上。
破罐子破摔:
“看什么看,笑什么笑!”
“我就饭桶了,你们怎么滴吧!”
“饭桶庸庸碌碌,无能无为。”
“可到底无能庸官,远好过害民恶官!”
“我饭桶,我虽不自豪,但我良心无愧!”
彻底炸毛了。
张牙舞爪。
“林毅……”
包府尹沉沉出声,警告隐隐:“莫再招这饭桶了,适可而止。”
林毅顿时收敛,再不敢造次。
恭谨退回。
“冤民僭越了,府尹大人恕罪。”
范桐愣住了。
嘴里吧唧吧唧咀嚼着的糕点,也不香酥了,无味如蜡。
喃喃张口:“包大人……”
包大人:“咋了?”
范县令脆弱的自尊心哗啦哗啦碎了一地。
“连您也管下官叫饭桶?……”
包大人骤然一梗。
“额……刚刚那是口误……口误而已……”
范县令以袖掩面,哀戚如同深闺怨妇,伤心欲绝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