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溪,身长五尺三,重一百一十六斤六两二钱,在以细腰为美的大乾,算是个不折不扣的死胖子。
对,一个死掉的胖子。
“老大,老大”
“老大,该醒醒啦!”
耳边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是谁,比麻雀都还要聒噪。
她不耐烦地睁开了眼,满天星子挽着红霞做的纱映入眼帘,甚么羽林卫、方琳琅通通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完好无损,就是衣襟给她睡得乱七八糟。
她扭头瞧见蹲在自己身侧的张魁,盯了他半晌,猛地坐起来掰过他的脑袋左看右看,“疤呢?你的疤呢?”
张魁被她弄得晕头转向,“好好的我哪来个疤呀,您睡糊涂了罢?”
冷溪急得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就是去年你被老张头失手砍出来的疤啊!”
“我爹何时砍过我?!老大你有事没事啊?”张魁诧异地怪叫道。
“难道说,难道说我没死?我居然没死!”她的脸上慢慢露出劫后余生的喜色,又小心地问,“如今,如今是何年何月啊?”
“啊?”
“啊甚么啊,问你话呢。”
“咸,咸宁十九年正月十五啊。”
这一年,她应是十五岁。
而她被人一刀穿心之时,却是咸宁二十四年。
仿佛只是一场噩梦,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冷溪刚从城北李郎中的三无小黑店擦完跌打酒出来,几个黑衣大汉从天而降,未等她反应,一只加大号的麻布口子当头就罩了下来……
“惟尔锦衣卫指挥使嫡女,族茂冠冕,庆成礼训,贞顺自然,言容有则。作合春宫,实协三善,曰嫔守器,式昌万叶。备兹令典,仰惟国章。是用命尔为皇太子妃。往钦哉!其光膺徽命,可不慎欤!”
想她堂堂华都四霸之一冷飞鱼,那夜竟连看都未看清,就给人像捆猪似的五花大捆在一根足够结实的竹竿上挑进了皇城,强按着头接下这册封太子妃的诏书。
诚然当朝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是她爹,正五品十四所千户是她大哥,但只要去华都打听一圈就知道,其实早在五年前她就跟冷成德断清了干系,自己在城北市井间靠拳头讨生活。
甚么贞顺自然,甚么言容有则,她这样在烂泥里摸爬滚打的混混,就是八辈子也不可能沾上边。
更何况,她要嫁的那个所谓的东宫主人,压根就不存在。
毕竟他们大乾如今这位皇帝宋莱,膝下唯一的儿子也早在十几年前就得了痘疫夭亡了。
连儿子都没有,又哪来太子?
册封太子妃的诏令却照发不误,冷溪亦以备嫁为名被幽禁于宫中多日。78中文首发 https://www.78zw.com https://m.78zw.com
虽不知朝堂民间是如何哗然惊诧,但皇城里最不缺的就是舌头,那些讥嘲之言没少入她的耳。不过,自她在华都第一日起就是达官显贵间的笑柄,早就习以为常,只要不过份,她就装听不见。
犹记得日子尚在八月里,盛暑如蒸,冷溪体态丰腴,她住的偏殿里虽已多摆了两座风轮,饶是那新裁的嫁裳被故意用了最厚重的制式,里三层外三层将她裹得密不透风,没一会儿便闷出满身臭汗。
“哎哟哟,这嫁裳上的孔雀羽线是最沾不得水的,胖丫头你可莫要再出汗了。”方琳琅懒懒靠在远处的美人榻上,声娇且柔地讥笑道。
她是奉了官家的旨意来操持东宫喜事的,这些天冷溪难免要同她打交道。但是对于这个明明长了官家十岁却仍能得他半生独宠的贵妃,冷溪是半点好感都没有。
且不说她那张为了掩饰衰老成天浓妆艳抹的徐娘老脸让她看着就反胃,就说这女人
这两面三刀的做派,矫揉又刻薄,除了官家那个眼瞎的,谁会喜欢?
每逢她到冷溪这来,心情好就只是嘴上讥笑挖苦几句她的身材举止,碰上她心情不好,便一定会变着花样地折腾点事出来,拿她当猴耍。
要不是官家那座五指山压在那儿为她保驾护航,凭她是贵妃还是鸟飞,冷溪早都把她大卸八块了。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可到了你身上怎么半点都显不出来了呢?本宫瞧着你还是赶紧脱下来,别糟蹋了这样好的料子。唉,官家和本宫怎么就这么命苦,若是本宫的意儿还在……”
她边说边假惺惺地抹眼擦泪,身畔的女官再佯装劝上几句,就听她嚎得更大声了:“就算不是意儿,哪怕是玉昭公主还在,官家也犯不着引这么个乡巴佬儿来做帝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