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边上绕过去,丝毫没有半分尊老之意地拎起这老妪的后领:“公主性子软,那是因为她生性纯良,与人为善。这并不是你们这些个老刁奴背地里欺负她的理由,我警告你,若让我再瞧见你敢对公主有半分不敬,就别怪姑奶奶手狠心黑,不要以为你是宫里的,我就不敢动你!”毕竟,她连贵妃都照打不误的。
田嬷嬷知道她的蛮横,忙点头连连称是。她也不会得理不饶人,只将人撵了下去,才转头对玉昭道:“玉儿以后还是不要太好性儿了,纵得这般蠢才都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可是田嬷嬷她也是为我好呀,她只是目不识丁,说话粗直了些。”玉昭解释道。
云容在边上看不下去了:“我的好公主,你可不要忘了她之前偷拿你的翡翠耳坠去宫门口赌钱的事了,那可是皇后娘娘留给您的遗物呀。”
“还有这种事?”冷溪惊了。
玉昭忙道:“没有没有,后来东西还是叫云容追回来啦,姐姐别担心。”
“你呀。”冷溪无奈地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玉儿啊,真心待你好的人,是不会当着你的面讥讽你喜欢的东西,惹你不痛快的。就像我二哥,他其实一直都不喜欢我用的文武菜刀,但他从来不会为此奚落我,嫌弃我的刀。”78中文最快
“真的么?”玉昭眨了眨她那双澄澈的小鹿眼。
冷溪耐心道:“当然是真的。就比如说,其实我也不喜欢大雁,但我绝对不会像田嬷嬷那样说。我一定会问……玉儿呀,为甚么你要喜欢大雁呐?这时候,玉儿就可以告诉我原因了,然后我就会说,啊,那真是太好了呢,我觉得玉儿喜欢大雁真好啊。”
玉昭和云容被她声情并茂的话语逗得忍俊不禁,咯咯地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冷溪见她像是听进去了,便又问:“所以,玉儿为何喜欢大雁呀?”
“因为大雁是忠贞之鸟啊。”玉昭一面轻松地说着,一面重又拿起针线,“听说,一双大雁中若有一方死去,那剩下的一方也不会独活,要么自杀殉情,要么便也是郁郁而终。就像那首词里写的一样……”
说到这里,正值豆蔻的少女心驰神往地顿了顿,“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与她甜糯音色相合的,还有一个微沉的少年低语,就在不远处的廊外,目不转睛地眺望着远方的天际,扶剑而立。冷溪和玉昭同时回过头去,他才缓缓转过脸来,向她们一拱手:“公主恕罪,卑职只是一时情不自禁,无意冒犯,更无意搅扰公主雅兴。”
“无妨,只是没想到沈耻哥哥也会喜欢这首词。”玉昭的小脸清晰可见地红了。
她那点藏不住的女儿心思全都被冷溪看在眼里,心里虽为她高兴,却也隐隐有些担心。纵然她自己是不在意所谓出身家世的,可玉昭是公主,还是大乾唯一无二的嫡公主,即使她自己不在乎这些身外之名,可官家呢,方琳琅呢?
好雨知时节,更知人情趣。在廊外的沈耻肩发上披了层薄薄水雾便见好就收,也正巧到了午膳时辰,玉昭收了绣架,与冷溪和云容一起进了屋。
午后时光更是清闲自在,好似天赐之缘,两个性格迥异的姑娘凑在一块的时候总有说不完的话,玉昭喜欢听冷溪讲华都街巷间的那些故事,冷溪也会细细听她念叨皇城里细碎的琐事。
夜来,她们正一起坐在院中等着赏月,却听守着大门的侍卫急匆匆地来报:“公主,冷姑娘,贵妃娘娘的仪仗正朝咱们这边过来了。”
原以为这样的安生日子最起码能过个三五日,没成想一到夜里,有些狗鼻子就循着味儿,找上门了。
按理说,冷溪和木不忘已然进了宫中,不论她有没有将自己所知上禀官家和玉昭,东厂的人应该也都只能罢手,无法再对她动杀念。
而方琳琅,她若是真要为秦世忠捉冷溪之事,昨夜冷溪进宫时就该来了,如何要拖到现在?
“田嬷嬷呢!”云容惊道,“午膳之后,还有谁见过她?”
玉昭也道:“别管这么多了,云容你先带冷溪姐姐去后殿躲一躲。我和沈耻哥哥来应付方娘娘。”
云容随即带着冷溪前脚刚刚进了后殿,后脚方琳琅的仪仗就落在重华宫前,随着女官的一声通传,玉昭携沈耻等人连忙前去相迎。那贵妃无日不是满头珠翠,浓妆艳抹,一身莲青古香缎宫装,云肩霞帔,无有不备。下辇时必有人在左右相扶,显她柔若无骨的娇态,行前更有二三宫娥手执金丝薰球和孔雀羽扇开路。
“给方娘娘请安,方娘娘许久不曾踏访重华宫,不知今日怎会有如此雅兴?”玉昭笑盈盈迎上去行礼,她本不擅长说谎,说话时眼神不由有些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