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冷溪就像颗圆滚滚的大石头，一旦从高处被人推下去，便不管不顾地往前滚，旁人的闲话白眼一概不放在眼里。可如今许是那些日子的书读多了，道理与是非见得越发明白，她便越发地在意起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在人们的固有映象里，她就是个成天套着男装，混在汉子间的假小子，就如同被云容精心打扮过后的她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走了这么久，人们会为她的美貌侧目，却无人能认出她就是说书人们正笑话着的、沐猴而冠的那只猴子。

    “早啊，胖头鱼。”她正低头出着神，左肩就被人拍了一下，转过头不见人，却在右边撞见了木不忘那张丑得狰狞的笑脸。

    “行啊，我还当你小子怂起来，再不敢在姑奶奶跟前露脸了呢。”不知为何，冷溪一见到他，浑身上下就都有劲儿了，一把拧过他的耳朵，叱骂起来。

    木不忘被她拧住了耳朵，连忙告饶：“姑奶奶你就看在我又去给你报信，又帮你把刀偷回来的份儿上饶了我吧。”

    冷溪闻言，又见边上人都在看着，忙松开了手，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忍不住问，“我的刀……你从哪儿弄回来的？”

    “那可就有一通好说了，话说在一个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万里无云的天空上飘着几朵薄薄的乌云……”他这些不着边际的瞎话编到一半，看见冷溪一脸嫌弃兼无奈地盯着自己，连忙赔着个笑脸回来，嘻嘻道：“也就是在城西陈铁匠的铺子里无意间看到，花了二钱银子买回来的。”

    “二钱银子？！你蒙谁呢！”她这可是祖传的玄铁宝刀，杀鸡杀牛杀人，不积血、不生锈，再不识货的铁匠也能一眼看出来，怎么可能二钱银子就卖他。

    “好吧，我顺手牵羊来的。”木不忘扯起慌来，素来讲究一扯到底，不眨眼睛。

    冷溪也不再费口舌同他争辩了，只抄起手来静静盯着他，他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于是她道：“好吧，你不说我就去问阿正，阿正要是也跟我说不知道，那我就去告诉小阿全，你先前为了救我差点把命搭上。这件事我猜你根本没敢跟南巷的人说，因为你怕他们担心，小阿全要是知道了，仇婆婆就会知道，仇婆婆要是知道了，离所有人知道还远么？而且你难道就不怕仇婆婆日日揪着你念叨么？”

    她噼里啪啦一通歪理邪说，却还真是说到木不忘的软处上去了，他也不得不叉起腰来，认认真真地打量起她：“大半年没见，进益不少啊。”

    冷溪得意洋洋地拿鼻子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不过他既然不愿说，她也不强行逼他，转而又道，“算了，反正东西回来了，我就不计较你之前阴我那一手了。”

    他蹬鼻子上：“账要是这么算，那我替你报信，使得官家亲自替你出面作保，这一项你可还欠着我哩。”

    冷溪在憋火：“那你说，要我怎么还？”

    “花萼楼的叫花鸡真是不错，吃一回就就叫人挂念一辈子啊。”

    冷溪懂了。

    半个时辰后，花萼楼的屋顶，一少年，一少女，中间还摆了一只叫花鸡。

    天高云淡，寒风灌领，冷溪一肚子的心事，手里的鸡腿都凉了，也没心情吃。木不忘半只鸡都啃完了，她还半口没动，转头瞧着她的鸡腿犯馋：“不是，一大早就看到你跟丢了魂似的走在大街上，怎么，是鸡腿不够香，还是我木大爷不够俊俏？”

    “俊不俊自己心里有数啊。”冷溪撇了他一眼。

    “这话说得少自尊啊。”

    “行了，我真没心情跟你开玩笑。”冷溪把手里的鸡腿塞给他，兀自抱着膝盖出神。

    木不忘其实一早就看出她心里揣着事儿了，就等着她自己肯说，才顺着道：“锦衣卫都给你当上了，你还有甚么烦的？别跟我说，你是怕别人笑话。”

    得，一语中的。冷溪怨念地侧过头，将脸枕在自己膝头：“你说那些人究竟是看不惯我做锦衣卫，还是女人做锦衣卫？”78中文首发 https://www.78zw.com https://m.78zw.com

    “要我认真回答？”

    “一看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