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大理寺丞李忠显长子，时任鸿胪寺主簿。年三十有三，娶妻卫氏，尚无子息。此人既不流连美色，又不嗜酒赌钱，唯一的爱好便是收藏古董，家中私库珍品成山，来路未明，有待考证。”

    冷溪把李泰的基本档案倒背如流，次日木不忘溜到宫里来找她的时候，一边撸起袖子准备亲自听谛冲洗，一边竹筒倒豆子般说给他听。

    “你这可是查出好东西来了啊，来路不明的古玩藏品要么是贼货，要么就是钱庄拿来做洗钱勾当的玩意儿。”木不忘蹲在一旁，徐徐打了个哈欠：“阿正已将那本账簿整理得差不多了，他昨夜同我说，那上面总有些模糊不明的款项，进账没有主顾名儿，支出没有缘由，而这账簿又是去年年初那一季的，若想细查，可能还得再跑一趟那间铺子。”

    冷溪回头看了他一眼，思忖了片刻又道：“必是要再去的。因为这个李泰，不仅仅只是牵涉在你说得那些脏勾当里那么简单。”

    “他一个小主簿，还能作甚？”木不忘不以为意地拍了下大腿，确见她盯着自己笑意淡淡，也不说话，旋即明白了甚么，“你是说，他这个主簿的位子也是买来的？”

    冷溪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我亲耳从方琳琅嘴里听到的。除此之外，南兄弟说的那些模糊不清的款项，我心中的大约也知道是他们拿去作甚么用的了。亏得当年我跟在秦世忠和方琳琅后面偷听，还挨了冷成德一顿骂，说我不知谨慎，打草惊蛇，最后也没个明确的证据说出来说事，哼，如今，可算我让逮到机会了。”

    木不忘一笑：“瞧你这眉飞色舞的小样儿，我就知道你老子骂你没骂错。这事儿牵扯甚广，在阿正没捋清楚所有细枝末节之前，这事儿就在你我之间，切莫再让第三人知晓。”

    他边说，冷溪边猝不及防将一桶水泼在听谛身上，原本还在安安逸逸啃树杆子的它吓了一个激灵，霍一下用肥壮的身体将她撞开，自己跑得老远出去。她没防着这一撞，直截跌在身后另一桶备用的净水里，半身衣服都湿透了。

    木不忘赶不及去救她，在离她半尺之地乐得前仰后合，“亏得是听谛这胆小的，这要是换匹驴子换匹马，你看它踹不踹你！”

    “少啰嗦，快来扶我！”冷溪哭笑不得，顺势无赖地往那儿一坐，跟他撒泼打滚。

    他笑得都快岔气了，颠颠抖抖地伸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见过马夫怎么给小马驹洗澡的没，去让外头守着的那两个人找只大些的木盆子来，倒满了水。”

    冷溪拧了拧半湿的袖子，朝他不信任地甩了甩手的水，“可这是养象，不是养马，别又给我出馊主意。”

    “你管它养马养象，就是养个人，小的时候不也是被大人丢到大盆里洗洗涮涮的么？”木不忘对着她倒是越发有耐性了，几乎可以说是循循善诱，“这养牲畜要想养好，你就得把它当做人来看，当它爹，当它娘，记不记得就上回，我去北街找你，遇到的那个领了条小哈巴狗上城里买首饰的地主婆？”

    这事儿她怎会不记得，这厮那时来找她的时候她整好带人在柯记银楼“追杀”一个私下卖货给陈玉茹的小工，她在楼上闹完下来，看见那南巷有头有脸的著名地头蛇穿着身打满补丁的破袄，揣着手蹲在街对面的角落，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整好一个打扮得大红大绿、穿金戴银的胖女人抱着狗打他旁边路过，顺手把她家狗吃不完的肉包子施舍给了他。

    “当时你就立马把人叫住，说自己不是要饭的，结果那婆娘是不是还拿鼻孔对着你哼了一声？”冷溪心道，若那时那人丢给他的几两碎银，想来也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然后她就指着她那条狗说；‘小叫花，别急啊，只要你肯叫我家乖儿子一声爹，我就赏你一两银子怎么样？’别人听了这话不跟她动手，多半也是不去搭理，也就只有你凑上去说：‘那我叫十声呢？’”78中文最快

    “十声就是十两银子啊。”木不忘装的一脸耿直。

    她那时就站在对面不动声色地看他也是摆着这幅神情，一脸的憨厚无辜，对着那条胖得像个皮球似的小哈巴狗十声，一声不落，默了收下那地主婆的银子，又用整条街都听得到的嗓音冲她喊：“谢谢娘！谢谢娘！”

    那场面，怎一个厚颜无耻能够形容。

    好汉不提当年勇，木不忘偶尔也还是会害臊的：“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地主婆对她家狗儿的态度呀。”

    冷溪：“那你是要我管听谛叫儿子，然后你管它叫爹？”

    木不忘：“……如果你也给我十两银子的话。”顿了顿，他又来，“不行，这回要一百两，我涨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