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一辆救护车和四辆黑色轿车驶入医院,停在急救室的大楼前。
医护人员推着伤患穿过走廊进入手术室,红灯亮起。
之前紧抓着伤患手腕的男人不得不放开,连同其他几个神情紧张的人一并被挡在门外。
这个时候的急救室人很少,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他们几个人。
沈逸秋低着头靠在墙角,一向着装贵气的他。因为跳入湖中救苏晨,此刻狼狈至极。
头发上的水珠嘀嘀嗒嗒地往下掉,身上的大衣早不知哪儿去了,原本干净平整的条纹T恤和黑色裤子此刻也湿乎乎地黏在身上。
沈逸秋望着手术室的方向,眼神空洞而绝望。他的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着之前的场景,和苏晨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
他爱他,他恨他,他用自己的性命去报复他,他要他悔恨愧疚一辈子。
苏晨,如果这是你的目的,那么你赢了。
在湖水中抓了几次都抓不到苏晨的手,有那么一瞬沈逸秋真的想放弃了。活着的时候没有好好陪你,要么我就陪着你一起死吧。
沈逸秋顺着墙慢慢地滑到地上,双臂抱着脑袋。好在最后一刻,他还是清醒了过来。拼尽全力抓住苏晨的手腕,扣住他的肩膀拖上了岸。
之后他给苏晨人工呼吸,他终于吻住了苏晨的唇。只是,他恐怕这辈子都没办法忘记那个温度了。
那双唇冰冷的骇人,没有一丝温热。
他捏开他的嘴巴用力地呼气,一遍遍按压他的胸口。可是苏晨没有任何反应,直到救护车赶来。
真的太可怕了,苏晨,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沈逸秋在心底一遍遍地问。
但是爱有多深,苏晨对他的恨就有多深。终归是他亏欠苏晨,是他对不起苏晨。
仰头靠在墙上,沈逸秋的泪水止不住地淌出。
……
沈逸秋像个可怜的落汤鸡坐在阴冷的地上,其他几个人远远看着,都很担忧。
何浩解开自己的外套,要给他拿过去。
“不换掉湿衣服,他会感冒的。”
“别了,你也没有穿太多。我出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开门的商场,给他买几件。”薛瑞说。
这时,陆路和周西西恰好从外面进来,他手里有公寓的钥匙。是以前为了照顾苏晨,沈逸秋给他的。七八中文首发 www.7*8zw.com m.7*8zw.com
“我去家里取吧,尚苑小区离这儿不远。”
陆路说着,拉起周西西往外走,正好回去给苏晨收拾一些住院需要的东西。
陆路前脚走,叶梓潇后脚进来,他指了指赵晖,“没和你们说话吗?”
薛瑞给何浩把扣子扣好,摇摇头,“没有,进来后一直在那边打电话。”
“你们说,苏晨究竟什么来路,当初逸哥是在安大的校门口见到他的。后来我去查他的背景,特别普通,根本不会有这号朋友。”
叶梓潇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何浩打掉薛瑞的手,他不喜欢薛瑞把他当女人照顾。
“恐怕不是朋友,赵晖不是说了吗?大少爷,二少爷,苏晨应该也是有家族背景的,只是刻意抹掉了。”何浩分析。
“原因呢?这两年苏晨一直跟逸哥住在一起,也没见他做什么特殊的事情,那他的目的是什么?换一个简单的身份当逸哥的……咳……那什么吗?曾经的。”
叶梓潇脱口而出,然后又觉的不合适,忙转了口。另两个人也想到了这些,但是都没有结论。
赵晖站在东侧走廊窗口,他不停踱着步子。
天边的朝霞拉长他的身影,给苏晨的背景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莫测。
……
十几分钟后,陆路提着袋子赶到医院。
他脚步轻缓地走到沈逸秋身旁,弯腰拍了拍他的肩膀。
“逸哥,你这样会感冒的。二楼有休息室,你去换一下。”
陆路从袋子里掏出干净的衣服,但沈逸秋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
远处的周西西买回了早点,她看着陆路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陆路点头,又对沈逸秋说:“逸哥,别这样,苏晨哥会没事的。他那么爱你,如果你生病了,他也会担心的。”
听到这句话,沈逸秋缓缓地转动脖子。
他看着陆路,艰难地扯动嘴角,声音低沉暗哑。
“我不会离开这里,不会再丢下苏晨一个人,不论生还是死,我都要陪着他。”
“那你也得吃东西呀,逸哥,我让西西把早点拿过来,行吗?”
这一次沈逸秋连脑袋都没有动,他木然地看着前方的白色墙壁,一滴一滴的眼泪忽然顺着他的眼角滑出。
没有抽泣的声音,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就那么仰着头靠在墙上,任凭大滴的泪水从他硬朗的五官滑落。
陆路第一次见到老板哭,他有些诧异,这个一向强大睿智的男人居然也会流泪。
陆路从袋子里拿出一块浴巾,给沈逸秋搭到肩上。
然后没再打扰他,提着东西走开了。
“不过来吗?要不要我送过去,待会儿该凉了。”
周西西把豆浆递给陆路,问他。
叶梓潇啃着手里的包子说:“逸哥犟起来挺难弄的。”
陆路也摇摇头,揽着周西西坐到长椅上。
他扭头看着浑身湿透的沈逸秋,执拗的窝在墙角,坐在冰冷的地上。不说话不换衣服,也不吃东西。你是在惩罚自己吗?陆路无奈叹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苏晨追着你跑的时候,你把他当作替身。等你终于爱上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你的身后了。究竟是他走的太快,还是你走的太慢。
……
临近中午的时候,苏晨终于被推了出来。
沈逸秋让叶梓潇安排好了病房,但赵晖却另外找了一间。
理由是:苏晨是我家的少爷,不劳沈先生费心。
沈逸秋还想坚持,何浩却对他摇摇头。
此刻沈逸秋终于想起了之前赵晖对苏晨的称呼,以及那封信。
所以他真的还有另外的身份,赵晖就是那个身份的知情者。
病房是一个套间,卧室里摆着一张病床。外面是一个客厅,沙发茶几洗漱间应有尽有。
病床上,苏晨静静地躺着。面容苍白,双眼紧闭,眉骨旁的伤痕清晰可见。
旁边的机器台上,心电监测仪有规律地亮着。几根导连线拖在床上,末端的电极片贴在苏晨的胸口和其他几个位置。身上的外伤裹着纱布,整个人透着灰白与清瘦。
中午的时候医生过来检查了一次,说“目前情况良好”。
沈逸秋听后,当即有些腿软地坐在了椅子上,他盯着苏晨的脸,看了许久。
后来是赵晖送医生出去的,他还询问了另外一些情况,一些只有苏晨的家人才会知道的情况。
傍晚的时候,陆路提着饭菜走进病房。他收走中午的餐盒,把新买的摆到茶几上。
“那个……赵先生,我带了饭菜,一起进来吃吧。”
陆路从门里探出脑袋,对走廊里的赵晖说。
赵晖给身边的两个人交待几句,跟着陆路走了进去。
下午的时候苏晨醒了几次,但都是晕晕沉沉的,很快又睡了过去。
沈逸秋端着盆给他擦了一次身体,这会儿正好从里面出来。他看到赵晖,点了点头。
苏晨现在无碍了,沈逸秋才有心思想一些其他的事。
他坐到沙发上,接过陆路给的筷子,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们是本地人吗?苏晨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