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四个牺牲者了——往日没那么频繁，也没那么快。

    马德林站在火葬场门口，点燃手中的烟，深吸一口气，感受苦辣的灼烧滋味在肺里回荡。

    [检测到有害物质：尼古丁]

    用户界面立马用红色的高亮字体提醒他，就像他那暴脾气的老妈一样。虽然他平常并不抽烟，但每当这种时候就特别想要抽上一根。

    马德林是一名警长，或者用新时代的话来说，一名公会成员。其实称谓什么的他根本不在乎，因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的任务都是一样的：那就是管理夜幕城的下城区。

    听起来很厉害，但他实际上也只负责从葛洛夫街到勃利桥，短短三条街的范围而已。

    然而，光是管理这三个街区，就已经花费了他二十几年的光阴，而这份工作执行起来困难重重，而且还根本看不到尽头。

    在过去与罪犯的斗争中，马德林的肺部遭到了枪击的损伤，这让他的身体江河日下。像他这样的老警员本应功成身退，把位置交给更为年轻有力的警员，而他也的的确确是退休在家了，将未来留给了警局的新鲜血液。

    那时的马德林曾以为，一切都已经与他无关了，他可以自由自在地享受退休生活，田园牧歌了——然而时代变得很快。

    就在两年前，一副精美无比，由金属制成的钢铁肺部出现在了马德林的桌上。得到它的代价很简单，那就是回到以前的位置上，继续管理那三个街区。饱受肺部萎缩折磨的老警长根本无法抵抗再次呼吸的诱惑，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接受了这场交易。

    毕竟，这看起来很简单嘛，他经验充足，不会出问题的。

    然而，时代变了，就仿佛一夜之间，一切都不复从前。名为虚拟游戏的幕布将这座城市所包裹，把里面的人和物浸染得面目全非。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彻底改变，他要守护的已经不再是高层眼中低贱，廉价，毫无意义的平民，而是这整座城市的利益与生机。

    亲手监控每一个牺牲者，亲眼见证他们的死亡，在牺牲者逝去后，再去亲自慰问他们的亲人......马德林本想用这种方式逃避自己内心中的谴责，然而事实是，除了自己，根本没有人在乎这些无辜者的性命。

    时代变了，时代真的变了。

    马德林本以为他迟早能习惯这种工作，但是两年过去了，他还是做不到——过去为了保护他人而落下的伤疤，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履行自己作为警长的使命。

    要让他眼睁睁看着别人去死，而又无动于衷，他真的做不到。

    等到机械肺充分地吸收了烟中的毒物之后，马德林将其长长地呼出，每当这种时刻，他都有将压抑的心情也一并吐出的错觉。

    [有害物质：尼古丁过量，请立即停止摄入]

    马德林面色平淡地掐灭了烟，把它放回帽子的内沿里——这根公会特供的长燃烟很耐抽，所以被掐灭了不少次——一般在这种时候，就连他的老妈也没法让他听话，但是神经植入芯片能够直接改变他的味觉，让本就苦辣的烟草变得更为辛辣，根本无法下口。

    时代实在是变得太快了，就连马德林原本做不到的事情，也总会有什么东西强迫着他做到。但时代到底变得是好是坏呢？

    他不知道。

    但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肯定变坏了。

    “小子，给我站住。”

    马德林说着转过了身，锐利的目光看向了身后。在那里，一个黑发的少年站在火葬场的门口，看向他的眼神满是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