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对肖祁的态度很奇怪,怜爱中带着恭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肖祁的什么长辈,可身份又不如肖祁尊贵。
池承打量着肖祁的神色。
他很意外,看向老人的眼神也很迷惑,似乎从前并未见过。
老人将众人带到自己屋子,吩咐年轻人去泡茶、准备酒菜,然后坐在那里定定地看着肖祁,看着看着还扯着袖子抹起了眼泪。
南门笙站在一旁也颇为不解,可肖祁没有说话,他不敢多问。
但池承就不一样了,他即不崇拜肖祁,也不是他的下属,没啥不敢问的。
“老人家从前可是与我们这位肖大人见过?”
“没有没有,老朽一辈子没出过广东,怎么会见过金陵来的贵人!”
池承合上扇子一笑,“那老人家又是如何知道肖大人是从金陵来的呢?”
老爷子一愣,见肖祁眼神骤然变冷,其他密探也个个神情严肃,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只好叹了口气道出缘由。
小村子里住的这十几户人家都姓解,祖籍山西,前朝末年为躲避战乱迁居至此,虽人丁不旺又在山里,日子过的紧紧巴巴,但远离战火,大家也乐得清净自在。
可这安逸的生活随着一贯教四处流窜生事被打破了,一夜之间村子被教徒焚毁,还杀了一大半人,包括解老伯的家人。
没过多久,先帝成祖爷率大军征战苏里,解老伯冒死闯军揭露一贯教罪行,龙颜震怒,下令将一贯教一网打尽。
至于他对肖祁的态度,是因为当时他举着白幡拦御驾,险些被羽林军射杀,是时任靖安司指挥使的肖轼救了他。方才解老伯见到令牌,又看清楚肖祁的模样,掐算着年岁,想来应该是恩人之子,所以忍不住老泪纵横。
“说起来,那时千户大人还未出生啊!”
解老伯大约是想起来剿灭一贯教不久之后,肖轼就因救驾而死,肖祁连父亲的模样都不知道,一时感慨万千,惹不住叹息一声,“千户大人和指挥使大人长得真像,尤其是这双眼睛......”
可惜解老伯的话肖祁并没有要接的意思,他眼中一丝波澜都没有,只是低头喝茶。
若是旁人,就算不和解老伯抱头痛哭,也该对自己父亲当年的事有些好奇心吧?可肖祁竟如此冷淡,仿佛解老伯说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池承这才发觉肖祁的身世并不是他当初以为的那样。
初遇时,肖祁孤身一人差点死在穹窿山,身边一个随从护卫都没有,池承以为他并非瑞国公嫡亲血脉,没想到他竟是肖轼的儿子。
凭借他父亲舍身救先帝的功劳,又是瑞国公亲孙子,已故慧德皇后的亲外甥,肖祁不会不得皇帝宠爱,他年岁比池承大不了多少,做什么不好却在靖安司做千户?
肖祁说他一直负责境外谍报,那么穹窿山那次受伤是否与这差事有关?境外势力又是哪方势力?东瀛?苏里?还是西域?他们又为何出现在苏州?肖祁又为什么抛开原来的差事来接窦锐的案子?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池承的好奇心又起来了,同时还对肖祁生出一丝怜悯。
没办法,他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也是父母双亡,就像当初挑中小光一样,毕竟内里是个女人,对缺爹少娘的孩子总是忍不住同情心泛滥。
再加上,对方长得好看。
但这不是重点。
他知道在这样身世背景下长大的人,内心总是渴望温暖与真心,或许真是因为他无意中的搭救,才让肖祁对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同?
池承心态转变,看向肖祁的目光夹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正在低头喝茶的肖祁忽然抬起头,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池承却神色一滞连忙收回视线,干笑两声提起茶壶给解老伯倒茶。
“爷爷,那后来先帝爷派人去抓一贯教,您没跟着去看看吗?”
“这种大快人心的场合,怎么能不去呢?”
解老伯拍了拍池承的手示意他歇歇,
“我记得当时肖大人...哦,肖指挥使带兵将那一贯教的老巢踏平,押送那群邪教进城的时候,围观的那可是人山人海,欢呼叫好啊!不过可惜啊,那天一贯教的教主逃了,过了好几天才被官兵堵在荒山抓了回来。”
“老伯,您可知道生擒那教主李福兴的人是谁?”
“听说是龙州县的一个小官儿,可惜不知道名字,他抓了李福兴,为我们的亲人报了仇,是我们解家村的大恩人呐!”
池承闻言叹息一声,面色有些不忍,
“老伯,抓了李福兴帮您报仇的那位小官儿,他姓窦,后来去了安徽做县太爷,正月十五一过,朝廷就命他来香江,再次捉拿一贯教。”
解老伯那双眯眯眼猛地睁大,手也不哆嗦了,而是一把拉住池承,不可置信地问道:“那、那不就是?”
“是,就是前不久在前面遭到山贼劫杀的窦锐窦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