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小厮凑上来，“这孩子手法娴熟,确实是个惯犯，咱们不追究就罢了，但陈掌柜的事怕是管不了。”

    “我知道，咱们没损失就不必多管闲事，由着他去吧，只是别在这里耽误生意，有什么事让他出去说，还有，别让他动粗，”池承目光望向门外围观的人群，落在一个女子身上。

    那女子丰乳肥臀，衣着锦缎，头上戴着个鎏金钗，扣子上挂着个琥珀压襟儿，脸上脂粉贴合，口脂樱红，衬得她更加娇媚，容貌和那男孩有七八分像，尤其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实在太特别了。

    众人撕扯着往出走，池承边走边招手叫过小光，吩咐他盯紧那个女人。

    街上的人聚成一圈，不知道是谁热心，眨眼就将巡街的捕快请了过来，小厮踮脚看了一眼，“二少爷，是京兆府的闵捕头来了，要上去说话吗？”

    池承把视线从那女人身上收回来，望向官差来的方向，淡淡道：“看看再说。”

    那位姓闵的捕头大步穿过人群，池承一下子愣住，怎么是个身形高大、金发碧眼的白人？

    “这捕头怎么是个老外？”

    “听说闵捕头的父母原是英格人，跟着商船来的，后来就留下了，旁的小的就不知道了，”小厮回答。

    “这样啊，英格人在大德当捕头，还真是有趣。”

    “这不是咱们大德宽容、开化嘛！”

    池承笑笑，心道你是不知道大唐，那才是真正的宽容开化，真正的盛世。

    闵捕头一口流利的官话，问清楚事情缘由便朝池承看了回来，广记小厮连忙上前介绍，对方拱了拱手，“原来池二公子。”

    “闵捕头好。”

    “听说贵店也丢了东西？”

    “几条帕子和胭脂水粉罢了，都追回来了。”

    闵捕头闻言眉头一簇，“又是女子用的东西。”

    “又？难不成最近还有别的铺子也遭了贼？丢的也是脂粉首饰？”

    闵捕头点了点头，“这半年多已经九起了，陈掌柜的天工巧以首饰精巧华丽出名，贵店无所不有，但脂粉香膏是最好的，还有秦淮河的闻香识丢了熏香，翠珏轩丢了几件玉器摆件。”

    几家店都是金陵城富贵人家喜欢的铺子，池承道：“都是捡好的偷，倒是识货。”

    “确实，不过，既然贵店的东西已经追回来了，二公子若是不想追究，我就先把这小贼带走了。”

    池承不置可否，而是笑道：“说起来，像闵捕头这般碧色的瞳仁在西方挺常见的。”

    闵捕头眼睛一眯，“池二公子此话何意？”

    “闵捕头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碧色瞳仁在西方常见，在东陆就十分稀少了，听说这个是遗传的，父母若有碧瞳，子女也会有，和琥珀色的瞳仁一样。”

    闵捕头闻言，如鹰的双眼锐利地看向那孩子，果然瞧见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池承慢悠悠道：“方才我问过了，他说没人教唆也没有同党，爹娘对他很好，全是他自己错了主意才来偷东西。方才您说，被盗的都是女子用的物件，我就奇了怪了，他一个男孩子偷这些东西做什么？他又用不上。卖了换钱吗？这么多起窃案，想必闵捕头查过当铺，应该是没有查到，既然如此，那些东西他弄到哪儿去了？莫不是送给人什么用了？可一个十岁半的孩子，能送给谁呢？”

    闵捕头看向池承的目光由防备转为探究，待他说完时也随之陷入沉思，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尖声喊了起来。

    “哎呦！踩死我了！姐姐，您长眼睛了没呀？怎么生生往人脚上踩呢？”

    小光的大嗓门把所有人吓了一跳，尤其是那女人，见众人看过来更是惊慌失措，推开小光就要跑，可池小光是什么人啊？会放了她？当下胳膊一伸屁股一坐，抱着她的大腿坐在地上说什么都不放手，非让她赔礼道歉不可。

    待看清女子容貌，闵捕头了然地看了一眼池承，大步走过来，轻轻松松将小光拎到一边，居高临下看着那女人。

    女子低下头不敢看他，双手交叠匆匆行了个礼又想跑，却被两个捕快堵住去路。

    “哎？那，那钗......”陈掌柜松开男孩，凑近绕着那女子转了一圈，

    “这钗，这耳坠子，这压襟，分明是我店里的东西，怎么在你身上？”78中文最快

    他看了看男孩的脸，又看了看女子，恍然大悟道：“啊！我算是明白了，你们两个是一伙的！闵捕头，快，快抓了她，这女的跟那小贼是一伙的！”

    “喊什么？我看的见，”闵捕头大手一挥，“全都带走！”

    小男孩见女人被捕快推着往前走，抽抽搭搭哭了出来，边哭边喊了声“娘”，女人却偏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池承忽然想起了祝鲲的老娘和姜氏看池晶时的样子。

    “天道最不仁慈之处，就是为人父母不用考试，”池承叹道。

    “陈掌柜，劳烦你跟我回去一趟，做个证，”闵捕头说完走近池承，：“也请二公子派个伙计过去说说情况。”

    “应该的。”

    池承微微颔首，示意身边那个小厮跟着一道去，和闵捕头拱手道别后便一直站在原地望着小男孩单薄踉跄的背影，口中有些苦涩。

    这么小的孩子，本该被人捧在手心护着，和同龄的孩子一起读书一起玩，怎么会变成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