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着脚上的鞋，“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她病的连针都捏不住，还强撑着为我做了这双鞋，这上面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我娘的心血，吕林怎么对我都无所谓，可他不该侮辱我娘！”

    乐平章缓缓跪下，“是我把他推下去的，也是我见死不救想要逃跑，刚到入口却遇上了申子凌，我以为自己可以侥幸逃脱，没想到被这个秃子看着动弹不得，现在王爷又来了，既然天要亡我，又何必再耽搁！”

    睢宁王抬眼扫视众人，“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众人纷纷看向池承，把他看得一愣一愣的，“看我干什么？”

    申子凌有些着急，“灵均兄，乐兄只是一时情急，他不是故意的吧？”

    未等池承说话，乐平章便挺直腰杆，态度坚决，“不，我是故意的，我还是看着他咽气才走的。”

    “乐兄！”申子凌眼睛都红了。

    “申子凌，你以为你是谁？首辅的儿子就了不起吗？你停学一年多，轻轻松松就考了个二甲第二，我苦读二十年，却只能排在末位，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厉害？才在这里装腔作势大发善心啊？我不需要你怜悯！更不需要一个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的沽名钓誉之徒帮我说话！”78中文最快

    “乐平章！你怎么这般不知好歹？季霖和灵均帮你，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骂人？”

    裴荣气得要死，“明明是你自己非要巴结吕林，是你自己把自己害成这样，可你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如此不分是非，活该！”

    单杭急忙拽住他，“行了，王爷在这，你少说几句。”

    池承摆了摆手示意裴荣闭嘴，上前一步弯腰看着乐平章。

    “乐平章，你苦读圣贤书，可你看看你自己，有个饱读诗书的样子吗？你瞧不上我，因为我出身商户，瞧不上裴荣他们，是觉得他们样样不如你，瞧不起申子凌，是因为嫉妒，可我们从没有害过你，没有欺负过你，倒是吕林，他拥有一切你想要的东西，因此，即便他欺辱你多年，你还心甘情愿，你说，你是不是贱？”

    开始还好，最后这一问把所有人都吓一跳，罗熙抿了下嘴角，垂眼掩藏住笑意，肖祁倒是定定地看着池承，等着他继续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这人啊，交朋友，只要三观合适，一不问出身，二不问来历，哪怕是贩夫走卒、青楼女子，只要他深明大义、胸怀坦荡，都可以称作君子。

    可你呢，正直忠贞的人你瞧不上，反倒和吕林那种心理变态的腻歪，你这不是瞎吗？好，如果说一开始你不知道，不怪你，可后边这几年呢？有人劝你，帮你说话，你反过来还骂人家，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不仅瞎，还不知好歹，更说明你和吕林是同一类人，所以你们两个才能看对眼，有今天的结局，他是咎由自取，你也并不无辜。

    你方才说没人给你主持正义，你如此不明事理，不分是非，不知好歹，还想要什么正义？收起你这副不甘心的委屈样儿，也别用这种眼神瞪我，你有今天，可不是我害的。”

    睢宁王饶有兴趣地敲着扇子，“表外甥，你从前在苏州也这么问话？”

    “回表舅舅的话，所谓看人下菜碟儿，自然是遇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有的人若是不把话说的难听些，他是不会明白的。”

    “好，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本王就不陪你们过家家了，”睢宁王起身慢悠悠地往外边走边道，“这一人一尸，你们自己送去京兆府吧！”

    众人行礼送睢宁王离开，几个学子蠢蠢欲动也想走，毕竟闹出了这样的事，还是早点脱身微妙。池承并未阻拦，一一拱手道别，拜托裴荣和单杭去京兆府找闵捕头，待肖祁同明聪把尸首抬到浣溪亭，几个人就坐在这里等。

    不到一个时辰闵捕头就带人来了，他问清楚前因后果，吩咐吴三押走乐平章和尸首，犹豫片刻才向池承道：“池二公子是否还记得，三年前在广记偷盗的那个孩子？”

    “在广记偷盗的孩子？”池承想起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点了点头，“是叫段小远吧？怎么了？”

    “那孩子昨日失足淹死了。”

    池承很意外，“怎么回事？他不是被他叔父带走了吗？”

    “是伯父，叫段豹，事发时他不在家，段小远一个人溜出去玩，夜里看不清路又不会游泳，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断气了。明日那孩子出殡，二公子要去送送吗？”

    “虽只见过一面，也算是缘分，去送送是应该的。”

    闵捕头点了下头，“好，段家在鱼鹰巷，明日一早，我与二公子在那里碰头。”

    ···

    ···

    ···

    次日一早，池承换上一身素净的衣裳去了鱼鹰巷，段小远的棺木已经盖上了，池承看着他的灵位发呆，这孩子还不到十四岁。

    本以为离开他娘就可以过上正常人的日子，没想到世事无常，段小远终究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样平安长大了。

    池承在灵前上了柱香，烧了些纸钱，起灵后才准备离开，可却没看到闵捕头。

    “公子，方才他出去了，要去打招呼吗？”明聪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