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管家跟着李先生走到巷子尽头,眼看着他进了一座小院,那院子门口挂着血红血红的两个灯笼,映在地上的影子竟然是一只在火中展翅的凤凰。
凡是在乾元七年之前就记事的大德子民,没有人不认识这个标志,正是祸害两广,屠戮无数无辜百姓的邪教,一贯教。
冯利的酒当时就醒了,他转身想跑,可没跑两步又回去了。
他很担心,如果李先生跟一贯教有关,万一连累了他家侯爷怎么办?
他小心翼翼靠近那座院子,找个避人的地方偷听,这一听直接三魂吓丢了七魄。
院子里一群人跪地磕头,竟然管李先生叫“福生千岁李天王”!
老管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侯府,胆颤心惊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昌德侯说,纠结了几天,尝试了好几次,可脑子里总想着昌德侯和李先生关起门来说话的事。冯利这一犹豫,就犹豫到昌德侯的生辰,觉得还是不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找晦气,于是打定主意等过了生辰宴再说。
然后就是王誉抓了李福达,冯管家害怕牵连侯府,便自作主张去衙门作证,没想到口供刚录完就被砸死了。
关于冯管家的死,从卷宗中都能感受到王誉的头疼。
堂堂杭州知府,亲自带人去勘察现场不说,还蹲在停尸房门口等着医官验尸,可冯管家的死看上去一点儿疑点都没有,就是运气不佳被二楼掉下来的花盆开了瓢儿,那户人家刚新婚的小两口被王誉关了一个月了,屁都没审出来。
而冯管家说的那座挂着灯笼的小院儿,王知府都快把杭州城翻过来了,却连个灯笼影子都没找着。
冯利的话被许多人视作酒后幻觉,再加上昌德侯说他监守自盗,已经被赶出家门,侯府上下口径一致,都不承认冯管家的清白,他的死又查不出任何蹊跷,王誉便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为栎王党首要讨伐目标,日子过得说是水深火热也不过分。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现在朝廷有了旨意,指了人查这桩案子,王誉只要躺平了等着真相大白就好了。当然了,这一切都得基于冯管家说的是实话,王誉没有冤枉昌德侯的基础上,若事实相反,他此时怕是坐立难安,想要尽快“尘埃落定”才是。
可是,不管王誉是否冤枉的昌德侯,他仍旧不能和父子岭劫杀一事脱离关系,毕竟池承死了,派自己人做钦差对他更加有利,只是按常理来讲,他没有多此一举的必要。
现在池承活着到了杭州,一定会有人睡不着觉,岳宗宪和闫选把他弄出去,活不见人又拖着案子不查,怕是想借此试探两边谁会更心急,逼他们露出马脚。
池承摇了摇头,这群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怎么了,可是觉得为难?”肖祁倒了杯茶递了过来。
池承接过喝了一口,笑道:“我有什么可为难的,都已经被两位领导安排的明明白白了,跟着走就是了。”
“你倒想得开,”肖祁道:“这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你也确实不需要太放在心上,我在这里,不会叫你为难。”
“肖千户,当初可是你三番四次劝我入朝为官,现在我来了,你可得遵守诺言不能让我丢了小命!”
肖祁含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
“行啊,有你这句话,我夜里也好安心睡觉了,”
池承问道:“言归正传,住在宝钗巷二楼的那对夫妻,怎么还在狱里头关着?这可不合规矩。”
“你什么时候在乎规矩了?”
“人不是他们俩杀的,关了这么久也没审出来一句有用的话,关着又有什么用呢?部堂大人和闫大人要我明早就走,我如果现在去狱里问话,被王誉和昌德侯知道,怕是明天就出不了城了。”78中文首发 www.78zw.com m.78zw.com
肖祁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那对夫妻我今早去牢里见过了,事发的时候两个人都不在家,走的时候窗户没关,那天风又大,花盆就掉下去把冯利给砸死了。”
池承冷笑,“这么说,是碰巧咯?”
肖祁反问道:“碰巧这种话,你信吗?”
池承撇了撇嘴,“我可不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儿。”
肖祁笑道:“我也不信,南门笙已经去查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
池承轻笑一声,“说穿了结果无非就两个,要么是昌德侯找了个手脚干净的高人杀了冯利灭口,要么是王誉贼喊抓贼。”
肖祁问道:“你觉得会是哪一个?”
池承白了他一眼,“这种事儿怎么觉得?人命关天的案子,得看证据说话。”
肖祁其实是在逗他,见他那样子勾了勾嘴角,道:“冯利的尸骨已经运回老家了,这次你去宁波巡察,我与你同去,正好开棺验尸,查个究竟。”
“那...我问问中君有没有空,请他同去,看看有没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