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晨,王哲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变成了另一个人。
刚苏醒时他仰卧着,僵硬的身体有些动弹不得,使劲了全身力气,也只有麻木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下。但这已然算是个不错的开始,在手指慢慢能动后,他继续努力去控制自己的身体,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撑开了眼皮。
昏沉的光线中,他眼前的事物重影严重,什么都看不清。
稍微抬了下头,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便从大脑深处散开。恍惚中,墙上的壁灯也在他视线里挣扎起来,在猛烈的摇晃中分裂成两个,形状似两只八爪海怪,在浅蓝色的背景墙上,不断向他张牙舞爪。
“……”
突然,他在沉默中找到了力量,爆发似地挣扎着坐起。后背离开地面的瞬间,疼痛迅速蔓延到了全身,仿佛扩散的电网,让他感到一种刻入骨子里的麻木,支撑身体的两条胳膊,也全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许久,那僵硬、麻木与意识深处的疼痛,终于如潮水般退去,他的身体慢慢恢复正常,视野逐渐变得清晰。
直到这时,王哲才终于松了口气,借着这喘息之机,观察起了环境。一个光线阴暗的房间,左侧是一张铁床,床头贴着墙壁,而床上的被褥凌乱地堆在床尾,在阴沉的光线下,像是隆起的山脉。
掠过山脉,便可看到不远处狭窄的窗台,有两扇窗门,都可以向外推开。此刻窗户虽然紧闭,但透过玻璃,依然可见阴云密布的天空。
收回向外观察的目光,王哲重新打量起室内。
半人高的红色装饰木板将墙沿贴满,房门处,挂着一张黑白电影的海报,门边是一面高大的金属衣柜,正面面向着铁床;靠窗一侧则是书桌,面朝室外;书桌左边紧挨着书柜,里面没几本书,倒是摆放了不少手工与木刻雕像。
环视房间一圈,最终,他看向身旁不远的壁灯。灯壁的支柱没有镶色,里面黑糊糊的,还有些蚊虫的尸体,不知道怎么飞进去的。
蓦然间,他想起这盏灯通电时,那火焰般昏沉的光芒。
灯光在脑海中亮起的刹那,记忆之盒随之打开,无数画面从中闪出,耀映于脑际。王哲不禁低下了头,检查自己的手腕。
看到那儿的伤疤正在愈合,他随即想起了一切。
“克威尔啊克威尔……就是你小子,把我引到这儿来的?”
心头这样自言自语着,王哲看向面前不远的地板。在那里,未使用完的颜料,笔头干掉的画笔,还有几个咖啡色的空酒瓶,凌乱地摆放在地面,它们的中心,是一面直接涂抹于地面的复杂图画。
画面呈现出众多的古怪几何图形,边缘是个完美的圆,内部则是各种疯狂的色彩运用与线条交叉,充斥着随性的形状与混乱的技法,这些东西毫无目的地混在一起,形成一片狂乱的洋流,夹杂着血色的斑点群星。
在画面的最中心处,留下了一点漆黑的圆心,好似瞳孔。也正是这“点睛之笔”,让整张画作看起来,像颗可怕的眼睛。
看到它,王哲回想起那个让自己不安的梦境。
脑海深处浮出的记忆,也让他彻底确认,自己就是被一个叫做克威尔的人,呼唤到了这个世界。
克威尔·雷德菲尔德,家住瑞玛共和国艾德兰省的海灵湾郡。祖父是旧大陆移民,穿过迷雾重重的古德加里海,来到了新世界,以经营旅馆为业,后来参加了共和国的独立战争,虽不幸阵亡,却也留下了一笔丰厚的遗产;可惜克威尔的父母是对奇葩,用这笔资金建立了一支大型探险队,带队探索迷雾世界,之后客死异乡,留下了克威尔和克莱娜兄妹,由姨妈抚养。
克威尔本人也算是个天才,十六岁时,他通过了一年一次的国家升学综试,被隶属铁荆棘校盟的温德大学录取,那是共和国最好的军事学院,不出意外,应有着光辉的前程,却因为家庭原因,于毕业后回到了家乡,在普罗文市从事城市警察工作,结果因为市政府的财政问题,他被拖欠了工资。
加上认为自己在市警局的工作得不到尊重的原因,克威尔辞掉工作,通过向银行贷款,筹集了一笔不小的资金,租借店面,尝试做餐饮生意。
然而,他的天才并没有体现在商业经营和投资眼光上,普罗文市最新的城市规划,打算减少公共马车的运营,将钱投入城下铁路与路面电车的建设,尤其是后者,他生意所在的整条街区,都要被拆除。
面对来自市政府与大型交通公司的双面压力,作为普通市民,克威尔毫无抵抗力。
就这样,王哲在梦境中,看着克威尔从学业有成、前程似锦,到工作创业全面碰壁。直到昨晚,他在地下酒馆喝了个叮咛大醉,摇摇晃晃走回了家,用颜料与自己的血,完成了这幅疯狂的画。
临死前,他还像是着了魔似的,不断呼唤着什么。
睡梦中的王哲,耳边则萦绕着他的呼唤,向被黑洞拉住了意识,越陷越深,直至被拖进了这个世界。
“……”
思绪理清,王哲清楚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降临的这个世界很异常,不然也不会因为地上这诡异狂乱的画作,就把他从另一个世界拉扯而来。
再者,自己该怎么回去?
王哲虽是无牵无挂之人,每月的工资也不算高,但养活自己没有问题。除了工作以外,他也一直活得都很轻松,骤然从一个现代文明社会,掉进了这陌生离奇的世界,任谁都很难适应。
"而且他的死也很诡异。地上这画作,真是他完成的吗?在我所知他的人生经历里,完全没有接触过类似的神秘,他也根本不懂美术……也许,这根本就不关克威尔的事,可能只是这个世界的某种神秘存在,利用了他而已。"
想到这儿,王哲重新观察地上的狂乱涂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