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终究没有救上来，丁切也不见了，王少阳眼睁睁看着一群流民蜂拥而上，没有人叫嚷，没有人哭喊，就那样无声无息的来，沉默不语的走，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了，连一块布头都没有留下。

    王少阳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结局，也不知道她们母子被赶出家门的时候，是不是就注定了结局，更不知道东辑事局的人在操作这件事的时候有没有预料到这个结局，但是这样一个原本幸福的三口之家，只是两天时间，便家破人亡了，王少阳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王少阳从没有如此直切的感受到东辑事局的恐怖，也从没有如此直切的感受到对自由的渴望。但是他又能去哪呢？这天下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原本应该在西班牙铁蹄下颤抖的北美提前完成了对印第安人的清洗，巴拿马总督唐纳德·塞万提麦凭着一张臭嘴招募了三十万欧洲流氓带着百万黑奴一统北美，杀的人头滚滚，自己这张黄脸去了北美果断是被剥头皮的命。欧洲的波旁家也出了能人，与哈布斯堡强势联姻，把西起法兰西，东到普鲁士，北起荷兰，南到奥地利的大片领土都纳入了版图，扛起了法兰克大旗，压服了因为失去北美而衰落的西班牙，从陆地上打服了海上马车夫，如今和缩在东北欧自命罗马的罗斯蛮子打得脑浆飞溅，自己这点本事去了也是填万人坑的份。还有环地中海霸主，真正继承了东罗马领土衣钵的奥斯曼帝国，目前因为君士坦丁堡归属问题与另一个伪罗马也就是罗斯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顺便趁火打劫抢了西班牙人的印度殖民地，自己这种没长大胡子也不肯洗肠子的家伙，去了肯定要下火狱的。至于罗斯人，正在被两个大国按着暴打，要不是草原荒漠隔绝了神朝脚步，澳宋大陆又吸引了圣皇帝的注意力，暴打罗斯人的还应该有神朝人一个。这样想想，再刨掉那些无足轻重的藩属国，自己想躲开东辑事局的耳目，只有跑去非洲一条路了。

    王少阳没有和贾维说话，沉默的骑着马回去找金四爷复命。金四爷给他的差事是把被职司科放出去的人再给带回来，王少阳不知道这么折腾到底是什么用意，但是显然自己把差事办砸了。

    出乎意料的，金四爷没有因此生气，只是简单的“哦”了一声，就让王少阳回去写书面说明了。显然，金四爷对于苏黎母子的死活并不在意，他让王少阳去找苏黎，目的也不在于苏黎，苏黎被调查科带回来，与苏黎死在外面，对金四爷都一样，只是为了给职司科与教习科之间添堵，表演一下调查科为了念旧不怕担干系而已，现在虽说效果差了点，不过金四爷也不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可以了。

    王少阳面色苍白的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把纸笔摆在桌面上，却根本没有任何欲望去碰。他的脑子里翻来覆去乱成一团，一会是苏黎抱着孩子跳下城墙的身影，一会是流民一言不发涌上来的场面，苏黎和孩子最后会怎样？变成锅里的一顿吃食？还是根本不需要下锅？王少阳不敢想下去，他只觉得胸腹里扭曲翻腾，手指扣着嗓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猛然间，丁环宇被带走之前的话又回荡在脑海里，王少阳突然发现，就算自己身份不暴露，一样是踩在死亡红线的边缘上，一步走错，甚至不须走错，只要一阵风无意吹过，就要送命。

    王少阳缓了半天，剧烈的呕吐感才稍稍褪去，他看着桌面上一笔没动的报告，突然脑子一热，抓起纸来，撕的粉碎。然后站起来快步走向了金四爷的办公室。

    “四爷，我想辞职，不干了。”王少阳见办公室门没关，径直走进去，开门见山的和金四爷摊牌。

    “嗯？怎么，害怕了？”金四爷眼皮都没抬一下，照旧看着自己手里的文件。

    “是，我今天去找丁环宇的夫人和孩子，亲眼看着她们掉下城墙，被流民淹没了，我……”王少阳不知道怎么用言语形容自己的感受，但是他颤抖着的双手已经能说明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