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老了，老得连米饭硬一点都要嚼不动了，昨天早上起床的时候，突然发现褥子洇湿了一大片，侍寝的小妾说是自己陪着老爷就寝，春心萌动情极所致，但是自己虽说眼花，鼻子却还管用，这分明是自己失禁了。

    岁月不饶人啊，想当年，自己连中三元，在先皇御前应答如流，夸官游街，何等的风光无限。先皇殡天，自己辅佐陛下励精图治，内镇藩王外平蒙古，领略南洋染指印度，神朝天威浩荡，诸宵小惶惶不可终日，恭顺谦卑，不敢直视。

    可是如今自己老了，这神朝也风雨飘摇，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陛下虽说比自己年轻几岁，但也明显见老了，世间最大的权柄，也敌不过时间这权柄，老臣入朝为官五十二年，随王伴驾四十八载，也快要到死忠效节的时候了，当年祖父给自己起名叫作“臣”，果真有先见之明，我可不是就一辈子为臣么？我柯臣柯达雅，也是时候给自己一个交代了，我希望，能得个“文忠”的谥号。

    内阁首辅柯臣揉了揉疲倦得发花的眼睛，斜着眼扫视桌边六位阁臣，嘿嘿，一个个衣冠楚楚，纹禽刺兽，可前几日小衙内们的一桌麻将，扒掉了多少人的裤子？这就是神朝的中枢大臣，这就是神朝的栋梁之材，神朝盛世就是毁在这些人的手里！

    我柯达雅和你们可不一样，我是神朝的最后的良心！

    柯大学士颇为自傲的仰起头，蔑视的再次把几个尚书看了一遍，开口问道：“司礼监苏秉笔还没到吗？今天是内廷外廷联席会议，商讨筹措赈灾款项，他苏大总管是舍不得银子不成？”

    “前几日针二局总管曹昂暴毙，宫里乱成一锅粥，这曹昂是苏培盛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出了事，苏培盛自顾不暇，怕是没心情来开会了。”田文镜冷笑着，宫里这么大的案子，苏培盛只让东辑事局和锦衣卫查办，把刑部六扇门排除在外，摆明了要做文章，田文镜倒要看看，他苏培盛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灾民赈济是户部赈济司的事情，平日里户部收税收得爽快，如今要花钱了开始哭穷，人家姓苏的何必替你姓潘的擦屁股？”岳钟琪习惯性的怼潘存，让你天天嚷嚷裁军减费，说我们兵部浪费公币，省下军费干什么？给你儿子拿去打麻将吗？

    “姓岳的你别阴阳怪气，天灾四起百姓受苦，你但凡有一丝怜悯之心，就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为救济灾民作出贡献，压缩你一点开支就这样怨天怨地，有什么资格在这说风凉话？”潘存扶了扶眼镜，目光里闪过一丝怨怼。

    “真要是救济灾民，我老岳毁家纾难又如何？就怕前脚我捐了东西，后脚就被摆上麻将桌了。”

    “你少在那捕风捉影，刑部已经查明了，不过是几个顽劣子弟胡吹大气，根本没有的事情，我还给我夫人许诺过掰一块月亮给她，这月亮阴晴圆缺是不是你也要让我负责？”

    “别吵了！天天吵来吵去，这么大的能耐怎么不见你们把城外的流民都安置了？潘尚书，让你们赈济司捐一年俸禄，如何？”

    “首辅，我潘存别说一年俸禄，若是不吃不喝能救活灾民，也是愿意的。可是赈济司只管组织协调，本身并不掌握钱款，就算统统饿死，也救不了几个人，这救灾还是要另开财路才是。”

    “那岳尚书，你们兵部寻个法子，把流民都招作兵丁，先养起来，如何？”

    “多几个兵我自然是万分乐意，可户部刚刚削减了军费，我老岳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不潘尚书给我把军费涨一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