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冬瓜脸,漂亮的幞帽下是一颗锃亮的光头,唇上下蓄着三把山羊胡,咋一看与时下的道士差不多。
刘万福长袖一挥,满脸的嫌弃劲儿像一阵狂风,刮过在场众人心头。
一些亲刘派宾客见状,本来高高的兴致,全被打消,尴尬满脸地放下双箸、小刀,开始窃声附议。
“哎,对啊,我才发现这肉,竟然没有煮熟!”
“退下去,退下去,这都什么东西。”
“生食竟然当美味,谢家小娘子莫不是被那乡野小人给骗了吧?”
“对对,这等乡村厨子最是下作,上回我还听说有人拿鸡屎做菜食吃,简直……”
众说纷纭时,小仆吓得连忙上前,端起盘碟就跑,慌乱之间互相绊了腿脚,便将盘中的牛排都洒落了地,弄得一片狼籍。
谢蓉气得想上前说理,被姐姐谢燕拉住。
“姐,那老秃……根本就是故意甩我们脸面,我们都没说他们羊肉汤膻味儿那么大,凭什么他……”
谢蓉本以为这次能扬眉吐气了,刘长福如此打脸。偏对方是长辈,她们做小辈的就算心里不服,也不能直接顶撞反驳回去。谢家的家教,不容许她们在此等场合失仪。
委屈一憋,谢蓉双眼都红了,两泡泪水含在眼里,只能怒瞪回去。
刘长福不会跟一个小辈的较劲,刘采秀勾起唇角,又倾身与孟家的大郎君孟广云说话。从头到尾,这位做为谢燕已经三媒六聘的未婚夫,即没有与未婚妻谢燕多个眼神,也未帮将来的小姨子说半句话,像是个没事儿人,只顾着跟刘采秀眉来眼去。
“姐,你看孟大郎他……”
“嘘……”
谢燕心里其实也不好受,只能努力顾着谢家脸面,强攥着妹妹回座。
谢蓉盯着刘家那方,眼见着泪珠子就要往下淌。
却听轻轻一声响,那是割肉的小刀与瓷盘相撞发出,在四下因刘长福之愤沉默的当口,尤显清晰。
众人看去,谢县令所执双箸上,正夹着一块牛肉,牛肉四面都显露出血丝的半熟状态,甚至还有一丝血顺着箸下滑,滴落在雪白的瓷盘上。
谢县令咀嚼咽下口中物,道,“好肉,好酱,好搭配。”
他吃下那块牛肉,又入一颗蜜酿樱桃。
他副津津有味的样子,让一众尴尬举箸还在看风向的人,果断地下箸,跟着一起品起解腻的配菜,又不禁道出几句“好吃”,咂嘴声。
“蓉娘,这是何物?”
谢县令抬头,微笑着问小女儿,一如寻常家中慈父。
谢蓉被姐姐轻拧了一下,忙道,“阿爹,那是,是叫食得勇气。”
谢县令一异,“可有甚解?”
有了父亲的支援,谢蓉迅速回复状态,声音轻扬,“小福神说,这是胆子大的人吃的香料。味道很刺激,非勇者不敢食也。”
谢蓉故意环故一周,目光故意在刘家人身上停留了片刻。
刘仙长老奸巨滑看不出情绪,刘采秀面露不屑,回头却见孟家两位公子同时动手,切下牛肉蘸取小碟里洋红色的粉沫,面色大变。
再看周遭,不少人都因那句“非勇者不敢食也”的激将语偿试,有拿肉蘸的,有直接用箸头沾取吃的。
此后种种,精彩层出不穷。
“哎呀,这……这东西……”
“咳咳咳,水,水水水……”
谢蓉道,“小福神说了,不适者,可以凉糖水或温奶去味。”
“奶,羊奶。啊呸,你给我拿的什么?”
“羊奶啊,大人!”
“唔,更痛了啊我的嘴巴。蠢奴,说的是温奶,温的,你给我这么烫的存心想痛死我嘛!”
有初食辣椒的不适者,便一定有吃了便食髓知味,欲罢不能者。
“好吃!当真刺激。哈哈哈哈,本郎君定是蓉娘口中有勇气、有胆量之人。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