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低着头呢喃着，脑子里一片空荡荡的，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希望这七十二万人能够原谅你吧。就当是为了……抵抗‘第三势力’而做出的必然牺牲。”武秀荣哽咽了一声，“可你要知道，这只是第一手的数据……后续过量辐射造成的伤亡或是别的连带……可能会比这个数字更可怕。”

    “我……”

    可我直到刚才，都还没有考虑到整件事的后果。那时的我坐在那台机甲里，不知道跋涉了多久，可就在见到阳光的那一瞬，地震和爆炸巨大的冲击声从我的身体里震颤开来，我有想过那种毁灭的死亡，光和热逐渐扩散，烈火焚烧着那些痛觉细胞早已死亡殆尽的躯体，而核爆产生的强辐射，会几乎瞬间破坏所有接触到的生命体的遗传因子。那些被解旋斩断了核糖酸链的细胞再也无法分裂增殖，而那些无辜的人，只能日复一日的看着自己的躯体慢慢腐烂，直到器官衰竭，在疼痛中死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

    七十二万人直接死于爆轰、光热和冲击波，而更多的不可计数的无辜的人们会在后续的放射源里苟延残喘直到腐烂。我本来是要拯救他们的，他们是无辜的，可我却就这样把他们卷入了战火，甚至于如傲慢的造物主一般剥夺了他们的生存的权力。

    如果这是为了自由与和平，那换来的自由与和平又有什么用呢？那不过是开不出花的坟场，仍是一片炼狱。

    半蹲着的武秀荣忽的站起身，又盘腿坐在了我的面前。我瞪大了双眼，目光发散在胸前的一片朦胧中，突然，头顶传来了一丝温度，那种压力和厚重感袭遍全身。我抬起头望着眼前的那个男人，他的笑容是那么的苦涩，但眼神却仍然充满了坚毅。

    “如果硬要说这一切的祸根，就得从那次肃反开始。你姐姐的事情我一直很自责。把她派去莫斯科……我原本答应过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照顾她的……现在不止是你，待我黄泉之下后也没脸再去见那个人了。”武秀荣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所以我不能死，我得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赎罪。现在你出现在这里，就是给我赎罪的机会，所以你也不能死，你得活着从这里出来，在人间为那些无辜的殉难者赎罪。”

    右手从我的头顶滑落在我的左肩，我身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是坚定了语气，他缓慢而又沉重的复述着，那是难以描述的写满了沧桑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畔。

    “你得活着从这里出来，在人间为那些无辜的殉难者赎罪。”

    我没太听懂，或者说，我没太敢听懂。

    “本来我都已经计划好了，我的亲信部队已经在离这不远的地方集结完毕，这座监狱的政治犯们我也已经串通好了，我们想办法弄到了805的地图，我们已经早已背的烂熟于心并把原件销毁了。明天一早，分八个步骤，打入805的军火库，拿起武器，从这里冲出去。”

    “冲出去……”

    我呢喃着，仍还是忍不住抽噎。

    “冲出去！”

    像是面容上原本的苦涩被一丝莫名其妙的期望冲淡一般，紧缩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他似乎充满了自信，可那种自信明明十分空虚，却又能给人一种难以解释的安全感。

    “本来是要冲出去找你，现在，我要带你活着从这里出去。”

    武秀荣这样坚定道：“你一定要活下去。”

    随后我便哭了出来，那原本就已经近乎要决堤的泪水再也没能忍住，不知道是怎么了，那些有关于父母、姐姐和记忆里有关上海的一切都有如走马灯般在我的眼前过了一遍。我不能判断，我现在的所处是否与四年前的那个昏暗的地下室一样令人窒息，我是绝望的，可就在这样的绝望到崩溃的边缘，总有那么一丝希望突然冲破了黑暗将我拯救。

    在我冷静下来后，武秀荣大致讲明了目前祖国的境况。原有的中央已经全部崩盘，而早已蠢蠢欲动的分裂分子趁机哗变，同原本摇摆的亲苏派近乎是一边倒的倾向了苏联。剩余的保守派和反苏派不是被胁迫就是被捕杀，加上这几个月以来肃反运动奠定的政治基础，让整个国家近乎瞬间成为了苏联的附属国。

    可就在苏维埃联盟大好势头的同时，‘第三势力’也向祖国的几大主要省市发动进攻。可现在没了中央，几大军区也只换作一盘散沙，机械的防御和小规模反击，根本没有什么大的战略可言，而苏联则更是不管不顾的掉转矛头向西伯利亚袭去了。

    “这个国家已经没有希望了。叶钊那个王八犊子，我早就该料到有这一天。”武秀荣有些气愤的骂道，顺便将他碗里的一块馒头递给了我，“你多吃点，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可有得是忙的。”

    “不用的……我吃不了这么多……”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推脱谢绝了他的好意。浑身仍旧酸疼，后背被铁器狠狠撞击的那一下的确疼得要命，这种刺骨的痛楚到现在也只是稍微缓和了一般，但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至少它比用刀子捅进自己肚子的痛感要轻一些。

    在审讯室扎的那一针让我好了很多，虽然那难以叙述的黑白几何图案交互旋转又突然绽放出缤纷的色彩的那种颠倒的视觉冲击感十分的短暂，但也却能让我清醒很长一段时间，我想至少明天我是可以保持好精神的。匆匆解决完半个馒头，武秀荣便让我先早早睡下，他还要和其他人确认一遍明天的计划。昏暗中我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直到大脑复归一片死寂。

    可短暂的死寂却很快被再次打破，我从一阵喧闹声种醒来，只见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地下牢房里，不知道从哪聚集来了不少的囚犯，他们手舞足蹈，喊着些什么，像是在起哄一般。

    “来啊，聂胜，我知道你这王八蛋在部队的时候就看我不顺眼，今天想打，老子陪你打到底。”

    “他妈的武秀荣！”

    我挤进人群，只见武秀荣和另一个男人扭打在一起。那个男人起身一拳砸在武秀荣的脸上，武秀荣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可那个男人紧跟着一把将武秀荣推到，骑在他的身上抓住他的衣领一拳一拳猛揍着。忽然，武秀荣抬起右手一拳砸在了那个男人的鼻梁上，身体一挺将那个男人推开，又仰起身来接着给了那个男人一记上勾拳。

    两人筋疲力尽的瘫坐在地上，围观的犯人的起哄声则越来越大。突然，远处传来铁丝网巨大的震动，一阵急促的脚步从远处袭来，两名狱警爆吼着冲了过来，手上拿着甩棍朝着人群挥了几圈，又望了望瘫坐在地上的二人，便毫不客气的一脚踹了上去。就在此时，人群中突然跳出来几个壮汉将这两名狱警从身后抱住，坐倒在地的二人便迅速起身，不知是从哪里，拿出了应该是之前私藏的，大概是筷子一样的木条，狠狠的捅进了这两名狱警的喉咙，瞬间，鲜血从这两名狱警的喉颈处喷了出来，溅了武秀荣和另一个男人一身。

    “这是第一步！”武秀荣捡起甩棍，随即又从狱警的尸体上摸下来了一串钥匙和似乎是通行证的卡片，“拿到钥匙！”

    “拿到钥匙！”

    那几名壮汉将狱警的尸体朝地上一丢，众人欢呼着朝着升降电梯跑去，武秀荣扭过头来望着我，我则有些被吓到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跟上来，芸茹！今天我们就要从805这个该死的地方冲出去！”武秀荣挥了挥手喊道，“让我们占领805！第二步是什么！”

    “冲破黑暗！”

    我慌张的跟着人群涌动，欢呼声在耳畔响彻。

    如遇断更，未更新，可到新站www.xunsilu.cc(新丝路文学网）查看最新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