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907。
001是美国的区号。907,是阿拉斯加。
就像之于中国,要进行跨国通话,拨打的号码就要填上“086”、“0086”或是“+86”之类的东西。与这个数字的含义类似,001代表的就是美国,紧跟着后面的那串,就是美国国内的地区号,或许叫州号比较好。这个907,指的就是阿拉斯加。
阿拉斯加。
应该是阿拉斯加没错了。记得在很小的时候,家里还存着有国家联合政府时期的老电话簿,上面就记载过好多个国家和州县区的区号。儿时的我倒是也挺闲的,把这些东西翻来覆去看了个遍。
翻了个遍。
我赶忙闭上眼睛,让自己的脑子放空。这种状态下的我不敢去回想更多的关于以前的记忆,我的身体不停的颤抖着向我的大脑索取刺激,而我的大脑根本无法处理这些缺乏了刺激的生物电信号。我尽可能的组织语言来表述或者传达,就像以前一样,在这种生理状态下,任何的一丝微小的敏感话题都会让我做出无法挽回的过激反应。
浑身颤抖,浑身无力,却又十分激动,这种感觉并不舒服。
大脑混乱,无法条例清晰的组织语言,甚至是所有的,所有的一切,所看所触所感所想都变得飘忽不定。当然,我很清楚我这是怎么了,在我的神经丧失了兴奋感之后,任何的行动对于我而言都变得十分艰难。我需要一些介质来恢复我的状态,氮氧化合物、类多巴胺或者正肾上腺素,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
我缩在座椅上,打了个冷颤。眼前的炮台的显示器里转播的仍是从万丈高空俯视下的太平洋,海面异常的平静,就好像在不久之前的MADMAN炸弹从来没有袭击过这里一样,看不出一丝被轰炸洗礼的痕迹。只是海岛,那些原本相连的海岛,被MAD弹头的爆炸轰开了口子,让海水倒灌进来,给撕碎成了更零散的岛屑。
这就是MADMAN的威力,是比常规的核武器更加可怕的,电浆核子炸弹的威力。
我姑且,也用这个词形容它。电浆核子炸弹,毕竟是应该算作拉什迪自己个人的命名吧。
显示器里的海水正在缓缓褪去,陆地重新进入我的视野。身子忽地一抖向左手边倾斜过去,轰炸机正在降低高度,这是要准备降落了。
要降落了。要降落了。降落了。
“领袖,您可以下去了。”
恍惚中,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身前的显示器已经是一片漆黑。我扭过头去,是一名士兵站在我的身后。
“降落了。”
“是的,我们的领袖,已经降落了。”
有些混乱。
我站起身,一股气却从翻搅着的胃里直冲上咽喉,我向前一伸脖子,干呕了几声,这是条件反射。
“领袖……”
我伸出左手示意我没事,右手则撑在椅子上,稳住我的身体。我连着咽了几口唾沫,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有所好转。我知道,我在生理上已经快要经受不住了,如果再这样拖下去,我的精神上可能会出现更严重的问题。
我越过舱门,顺着台阶蹒跚走下轰炸机,拉什迪迎面走了上来,表情有些难看。
“芸茹女士,你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上飞机前还好好的。”
“吗 啡……”
“什……什么?”拉什迪似乎没有听见我刚刚不自觉的小声呢喃,或者说他其实听见了,只不过不敢确认而已。
“我说,我需要吗 啡。”
“吗 啡?”拉什迪看上去是被吓了一跳一般,“你是哪里受伤了吗?是哪里被击中了,如果只是轻微的伤口,还是尽量别使用这种止痛药的好……”
“我没有受伤,我只是,需要冷静下来。”
“哪有用吗 啡冷静……等下,芸茹女士,你告诉我你吸食这玩意有多久了。”
“停了一年多了……那期间是用别一些阿 片类药物替代的。”
“这……你可是要带兵打仗的,这这……这些东西吃下去,可怎么保持头脑的清醒。”
“我需要冷静……你拿来就好,我有分寸。”
“你这一年用的阿 片类药物是什么?”
“阿司匹林。”
“阿司匹林?等等,这不是所谓的‘阿 片类药物’啊,这只是单纯的阵痛止血药物吧”
“怪不得……吃起来没用……这一年任何方面……几乎都没有新进展……”
我喘了几口气,这才明白为什么那段日子,只要入夜就会感到生不如死。
“你得戒掉吗 啡,我会给你替代类药物。我的大学有机课的老师告诉我过这些方面的知识,我会想办法给你弄些二乙酰化的吗 啡【1】来替代你现在吃的东西,你的身体感觉是差不多的,但是没了两个羟基的活性,毒害作用应该会减小许多。”
“我无所谓,我只是想冷静。”我的身体猛地一抽,差一点跌倒,好在我还是站稳了脚步,“另外,别再拿阿司匹林来糊弄我了……那种东西,只会让我在每每入夜时变得更加痛苦。”
“阿司匹林可戒不掉吗 啡,用那个做替代品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拉什迪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兴许你能早一点摆脱这种境况。”
“如果我从来没被抓起来过,也绝不会有后面发生的这一切。那段在地下室里的日子,我主观认为那是我幻想出来的虚假,但是我和祖国都清楚那段日子到底是真是假。”我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想因为这些而怨恨我的祖国,所以那段日子里,他们对我做的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我不知道曾经的中华联邦对你做了什么,不过就从这一点上我就可以判断的出他们一定没做什么好事。可我要怎么说呢,四年前的我也只是个一心想成就事业的一群武装暴徒的头,却和现在的我已经是天差地别了。我相信我们都在成长。”
可你说的根本不着调啊,拉什迪,我根本不明白你接的这句话究竟想要表达个什么意思。
“领袖,止痛药。”
为了应对战争,尤其是漫长的防卫战,必须要求士兵们能拥有超乎寻常的作战能力和作战时长,吗 啡这类的医用药物都是会大量囤积和随军配发的。那名士兵拿来的一板吗 啡药剂,上面一共有六粒药片,对于我的而言,这么多剂量刚刚好。
“水。”
“不需要。”
我抢过药片,将他们取出,一股脑的吞咽下去。
药片要先被溶解,再慢慢渗透进我的血液里。药效会很慢,比直接扎一针慢得多,但是这样能够准别的把控剂量。如果是静脉注射,我也许会给自己扎上一根大针管,推一针高浓度的注射液进去。我清楚,要真是那样,我可能当场就猝死了。
但这种,让人精神的感觉,可以让我更专注的思考问题,这也是我当初在那座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所明白的道理。我可以更好的处理麻烦,这对于我而言很重要。
“我,刚刚再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们发射了火箭。”
“火箭?在MADMAN爆炸的时候?可MAD炸弹爆炸产生的电磁脉冲因该会直接让这枚火箭报废才对啊。”
“的确是这样的,火箭砸了回去,发射场被撞毁了。咳咳……”
我干咳了几声,那些药片的粉末黏在我的喉咙里,很不舒服。
“没了发射平台,我们该怎么躲开‘终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