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想不到已经是这个时候了。”

    四名战士在我们四周将我俩保护起来，我紧跟在拉什迪身后，一行人朝着暗淡的天际渐行渐远。想起来头一次和拉什迪见面距今也过去了快半年的时间了，这半年真不知道该说是短还是长，但无论怎么说，这半年来的确是发生了一系列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样的变化，可能是半年前没有任何人能预料到的。

    “不过如果再往北走，从这里往北冰洋深处再推进一段距离，想必已经是终不见天日的样子了吧。”拉什迪说着忽然抬起手指了指远方，“但这样的黑夜也并非坏事。”

    我顺着他指明的方向向左手边一侧望去，那刚才本还毫无生机的暮色忽得染上了一片翠绿和靛蓝，那就像是染了颜色的云雾一般游走在群青的夜幕里。那些翠绿和靛蓝回旋盘绕在一起，又像是突然泛起白色波浪的青色的海洋一般，横跨在远不可及的云端，一点一点的发散，再收敛。

    “这是……极光？”我有些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极光。

    “在阿拉斯加的高纬度地区，一年有二百多天能看见它。虽然这里总会被漫漫长夜所笼罩，却总有光芒将之照亮。极光，它的名字来源于神话中的曙光女神，也只有在这样的无尽黑夜里，曙光才会真正到来。”

    “就像极了现在的我们……但愿这是好运。”

    “相信我，芸茹女士，这一定是吉兆。”

    绿光逐渐弥散在天际里，所到之处无不留下了一丝痕迹。不一会，在这片耀眼的苍穹之下终于也出现了灯火，那些忽明忽暗的灯火也渐渐变得清晰明亮起来，我们就要进村了。

    “一会进村了，还是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芸茹女士，一有情况你就先……”

    “前面的同胞听好了，立刻停止前进，放下武器，表明身份，否则第三集团军近卫第一师驻阿拉斯加巴罗港守卫部队有权向你开火。”

    拉什迪的话还没说完，远处不知从哪冒出来三五盏探照灯朝我们打了过来，一个不算年轻的男子用带着一点点奇怪的口音的俄语警告着我们。

    “不是美国人，也不是小城市的人，他刚刚把好几个单词的重音发音提前了，应该是莫斯科的口音。”拉什迪小声朝我解释道，接着便大声回应道，“亲爱的同志，我想我们可以放下武器，但是我有一个请求，我希望你能带我们去见一见这里的最高领导人，我们有一些情况想要向他汇报，我相信他一定愿意了解的。”

    “同志？不，苏维埃早就灭亡了。”沉默了半晌，那些格外刺眼的探照灯忽地一下全灭了，一个年轻的男人从远处朝我们走了过来，“听你的口音，大概是从中东地区来的吧？虽然各地的发音大概都差不多，但是你的外乡音格外的浓重。我知道你们来这里要干什么。但是很不辛的是，苏联灭亡了，现在第三集团军近卫第一师驻阿拉斯加巴罗港守卫部队不会再听从任何人的调遣。”

    我揉了揉眼睛，这才勉强缓了过来。眼前的男人裹着不知道是否该称作是风衣的东西，但脚上那双靴子踩在地上的声音倒是很响亮。他剃了平头，不过当他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我发现他没有修理自己的胡子，或者说他修理过了，可这两络胡子总给人一种奇妙的违和感。不过，相比起这些，我倒是更觉得他的眼神更加令人感到奇怪。那本来充满了仇恨和愤怒的目光却又掺杂着说不清楚的无奈和悔恨，令人捉摸不透。

    “您……您是？”

    拉什迪的语气突然软了起来，倒把我吓了一跳。

    “是什么？”我小声嘀咕了一句，身子半侧着躲在拉什迪的身后，右手拉了拉他的衣服示意他别那么唯唯诺诺。

    “马卡……马卡洛夫海军上将？”

    海军上将？我猛地一愣，大脑在记忆里飞速的搜索着这个词。

    海军上将，不就是舰队总司令吗？

    现在我终于明白那种奇妙的违和感从何而来了，一般的守卫队长是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形象的。或者说，绝不可能有这样的眼神？

    “我不是海军上将了。我只是第三集团军近卫第一师驻阿拉斯加巴罗港守卫部队的队长。我是叫马卡洛夫不错，但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不，我们不找别人，我们就是来找您的。”拉什迪接过话来说道，“我们此次前来其实非代表苏联。”

    “日本人也不行，中国人也不行。你们这六个人中有五个是亚洲面孔，就算他们有别的国家的国籍，甚至都说自己是代表美国人，那也不行。”

    这个男人倒是一点也没有要动武的意思，只是一味的回绝我们。

    “不是的，马卡洛夫上将，我想要说的是，危机迫在眉睫，马上南极洲的‘心灵终结’就要启动了，到那个时候全世界的自由人都会被清洗，所有人都会被叛徒尤里所控制，这绝对是一场无法估量的灾难！”

    “所以，你来到这里，想要劝我放下这二十多年来的所有成见，重新带领北方舰队去解放苏维埃的领土？不，我告诉你，这一切都结束了，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什么？不，将军，我虽然曾经从未见过您本人，但是我是听说过您的故事的，您是一位英雄，您这样的人总不能一句话也不听我说完就直接对所有的可能性进行否定吧？”

    “也难怪，你们从莫斯科战场上能活着跑出来也是万幸，但你们还是来晚了。我比你们要更早的收到消息。已经有一批人赶在你们之前来了，只不过他们的想法跟你们不一样。”

    我听着有些糊涂了，我扭头望了望拉什迪，拉什迪也是满面疑云的样子。

    “那个……我没有听懂，将军，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自由了。”那个男人顿了顿，叹了口气，“我们都自由了。中央会派你来这里，你的职位一定很高，但我对你的一切都毫无兴趣，因为一切都结束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呀，将军，我根本听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苏联自己的核反击系统将自己彻底的摧毁了。在你们离开莫斯科后，叛徒尤里在那引爆了一枚核弹，可令人没想到的是莫斯科那废弃了二十多年的核反击系统被重启了，那些几乎没什么人知道的核弹从莫斯科地下发射，最终掉落在苏联全境，一切都没了。”

    脑子忽地麻了一下，就好像有一股强大的电流从身体内袭过一样。那本已经强大到能够吞并中华联邦的苏联就这么被轻易的摧毁了？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我并不为这一切感到伤心。这是中央自讨苦吃。”马卡洛夫说着，声音逐渐小了很多，“我在这个海港呆了不知道有多久了。他们从来没有考虑到……一些人。我曾经站在‘苏联号’上眺望那片蔚蓝色的大海，我发誓要为祖国在大西洋上披荆斩棘，可现在，我只能到所谓的‘北方舰队’看几条破渔船。”

    他最终没了声音。这一段充满了怨气的话语被他用十分冷漠的语调阐述了出来，就好像他已经彻底的绝望了一般，所以不再因为有任何的期望而表现出愤怒。

    “现在怎么办，苏联不会真的亡了吧……”我拉了拉拉什迪的衣角，小声用汉语说道。

    “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要让他了解我们。”拉什迪用俄语回答道，他倒是能听懂，但并不能用汉语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

    “这没什么好了解的，你们走吧，不要再靠近巴罗港。”眼前的男人丢下一句话，转身要走。

    “请等一下，马卡洛夫上将，我想您误会了，我们其实不是苏联中央派来的人，实话告诉您，我们是‘焚风计划’的领导人。”拉什迪接过话来开始向他全全摊牌，“我最开始就说明了，我们和苏联没有任何关系，我们这次来是想告诉您，世界危在旦夕，我们需要您出手相助。”

    马卡洛夫站住了脚步，但明显眼神变得十分诡异起来，他用着像是在看疯子一般的眼神望着我们，随后缓缓说道：“不要学美利坚那样弄一些超级英雄出来，搞什么世界危在旦夕需要帮助之类的东西来刺激别人。我当然知道危在旦夕，苏联没了，叛徒尤里迟早要打过来，美国人欧洲人也会打过来，但我并不排斥他们。我只是累了，我不想再掺和这些了。巴罗港自苏维埃美利坚成立以来就再也没遭受过战乱，甚至可以说，自始自终这里就从未被战火染指。我们是和平收复的巴罗。”

    我几乎猜到了他下一句要说什么，没错，我一直以来都抱有着与他几乎相同的想法：因为这里是世界最后一块净土，所以我会牺牲我现在所能牺牲的一切只为守护这最后的和平。

    “我会进我自己所能让巴罗永远的避开战火。这座几乎夜夜都能被‘曙光’照耀的军港，我希望它能尽可能的保持它本来的和平。无论你们代表什么，想要干什么，我都不关心。但我知道一点，你们会给这里带来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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