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仙被「臻」字激到,突然打了个冷颤。他站起身,宽大的云袍从堂前飘身而下,走到北渊面前。
「弑惠王者,臻之国人。」清仙缓慢地说完,却发现地下跪着的弟子,像个石雕一样,一动不动。
然后,北渊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他慢慢抬起头。清仙发现这个明日将死的弟子,眼中含着晶莹热泪。
「弑惠王者,臻之国人。」北渊一字一句地重复道,「师尊祖,你知道惠王只因这句话,斩杀了天下多少臻人吗?你又知道弟子为了这句话,十年来,每日每夜如何彻骨的仇恨?」
清仙却微微笑了。
「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清仙迈步出屋,站在殿外,遥望天边明月,「九阙朝天鼎上的生死轮,是专为帝王所设。每一个帝王,从他登基的那日起,生死预言便会显现在生死轮上。
「于是,帝王在拥有至高的权力时,同时也有了致命的担忧。他会睡不着觉、吃不好饭,因为他知道自己将会死于何人之手,而一世荣华、至高权力或许就在某一天突然消逝,他会除了惊恐还是惊恐……如果这帝王恰好是你,试问,你会怎样做呢?」
北渊转过头去并不对答,清仙说得有一点道理,但他心中的仇恨并不会减少半分。
「还有一件事,你更不知道。」清仙转过身,盯着北渊。「不会是你。」
清仙用几乎无限讥讽的声音道,「我知道你是臻人,也是个杀手。但弑王的,不会是你。」
北渊蓦然抬头,有些震惊地看着他。
清仙看到北渊的表情,像是极为愉悦地道:「我占卜过了,并不是你。」
北渊眼神中那缕光芒渐渐收敛,问道:「这就是你不将这件事情告密给惠王的原因吗?」
「并不是。」清仙幽幽道,「只因想到一个一生只为弑王的人,突然间看到目标者竟不是死于自己手上后的那种神情,我便不想破坏。」
北渊眼中厉芒霍然间又绽放开来,语调中已含着些许冷意:「师尊祖,我不明白为何已近仙人的你,仍有这种鄙俗的念头?」
清仙冷哼道:「若你面对一个来取自己性命的人时,也绝不会那么洒然了。」
语音未落,清仙身体竟已飘移出几丈之外。
北渊嘴角掠过一丝冷意,知道清仙出手在即,但他必杀清仙的信心却已达到极点。
因为这一代仙师飘出的步伐,早已没有了原有的仙姿,而自始至终的说话间,清仙勉强掩饰的混乱真气也早已暴露出他内伤严重。
两人在大殿堂外对峙着,均未出手。
清仙此时因内伤的发作而消去了一些气焰,道:「北渊,你可知道你今日所为是弑师之罪吗?」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并不是你的弟子,而是一名杀手。你也知道,杀手才是我的真正身分。」北渊语调如月色般,清冷流畅。
他一抬手,血丝金针已入手中,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又道:「三年前,虚仙前辈曾说,当清仙见到这根金针时,便该猜到会有今日。于你来说,这算早提醒过你了吧!」
清仙见了血丝金针,脸上微微变色,不可置信地道:「你参悟了金针?」
北渊道:「不错,这还要多谢你派我去仙天境修炼一年。」
清仙面容变得有些苦涩起来,轻叹一声道:「你明知明日即死,今夜仍要再杀一人?」
北渊转动手中的血丝金针道:「还是那句话,我是一名杀手。三年前答应别人的事,便要做到。」
冷清的夜,冷冷的月。有阵阵寒意在天地间游走;有冷冽的杀气,在黑暗中酝酿!
北渊只觉眼前景致一变,身体所处的位置已然改变。眼前赫然是青玉石大路,而四周薄雾蔼蔼,云气轻绕,尽头处是深深的沟壑。
这情景正是北渊第一日到达无极天院时,玄青殿所考核的「天地四时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