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人界,寒风派。
“所以这就是当年倾天之祸的后续?”
二长老刚刚讲完,授课堂里的听学的弟子们便叽叽喳喳地争论起来。明明是仙道第一门派的学堂,这会儿吵得跟菜市场一样,那你一言我一句的架势,跟讨价还价的老头大娘毫无区别。嘈杂沸腾的声音快要把屋顶掀翻,四散横飞的唾沫几乎能糊了对方一整脸。
“魔尊既然成了魔神,可我们为什么还活下来了?”
“对啊,那寒风派的结界后来到底是怎么补上的?阴气为什么消失了?”
“按理说当年楚掌门仙逝,寒风派也难辞其咎。可为什么这些年,从没听说过魔界来找我们的麻烦?”
……
二长老的耳朵都快被这群弟子吵聋了。这么多年来,每一次给新入学的弟子讲到这一堂时,场景都和现在一模一样。最开始他还没有经验,现在他早已备好了惊堂木,熟练地敲了敲讲桌,厉声呵斥道:“安静!我还没讲完呢,你们急什么?”^
弟子们见二长老发威,只得悻悻闭嘴,老老实实回到座位上。
二长老见众人终于安静了,这才重新站起来:“那一日后,魔神就从世间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我们只知道那天开始,整整九日,无论是人界、魔界还是陨魔岭,无一不被红光覆盖,甚至没有白天黑夜。那也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血色的天空。”
弟子们听得耳朵都直了。
讲到这儿,二长老自己也陷入了回忆。他没有去魔界,不清楚具体,只听那时回来的弟子说魔尊当场震怒,没多久化出了神身,既冷厉又阴寒,周身散发着恐怖的杀气。那杀气像网一样密布在空气里,厉害到只要他们稍微动一下,都能感觉到皮肤渗出了血迹。
二长老是清楚那两人的过往的。这段不便细讲,他每每只得自己在心里唏嘘一番,又接着往下。
“第二日后,寒风派结界外的阴气就消散了,甚至整个人界的阴气都在消散。原本人界灵气已接近枯竭,但是不知是从何处,突然向人界涌来了一股源源不断的灵气。仙门百家这才恢复过来,普通人也得以幸存,人界终于得救。至于明心宗一派,从此消失在了仙道。有的弟子去了魔界,有的弟子拜入了其他门派,也有的弟子励志要保存心法,发誓有朝一日要重振明心宗。”
二长老拢好衣袖,将惊堂木放回桌案:“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儿。”
“这就没有了?”个别大胆的弟子不死心地追问,“那楚掌门真的不见了吗?”
有弟子回怼:“你这可不是废话,现在已经是陆掌门了。”
二长老正准备退出讲堂,听到这话,不由得又多感慨了一句:“不过楚云崖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天资卓绝的人了。时至今日,陆掌门都还停留在元婴,更别说十年前楚云崖就突破了化神境。可能是天妒英才吧,楚掌门也算得上是一代传奇了。”
“长老,你再多讲讲呗。”
“我们听说楚掌门与魔尊还有一番纠葛!”
弟子们抓着二长老不放,一双双眨巴着的眼睛里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
然而二长老偏不如众人的意,他只朝弟子们留下了一个神秘的微笑,便兀自离开讲堂,往紫华峰去了。
另一边,陨魔岭。
自从魔神现世以来,这道闪电形的裂谷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阳光照向了这片土地,浓密的阴云终被驱散,本来寸草不生的地面上开始长起了草木,就连那裂谷里蒸腾的黑气也消失殆尽。这里看起来就像一座普通的峡谷,只是形状略有特别。甚至还有不少仙家的普通弟子到这里来历练,而他们根本不知道,曾经的陨魔岭到底有多么可怕。
又到了楚云崖的忌日。南月放下手中的公务,从烈火宫来到了陨魔岭。尊上成为魔神后,彻底消失于世间,统领魔界的任务就落到了他的头上。在外人开来。比起费劲心机争夺权力的镜水,南月这魔尊之位可谓来得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不得不说讽刺至极。然而只有南月自己知道,他顶上那位可比他厉害了不止一点半点。那人只是对权力、地位完全没有兴趣,否则,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回来将自己踹下王座。
十年前,寒风派侵袭烈火宫那日,尊上被迫出宫查看情况,留自己在茂林苑看守楚云崖。
他以前是尊上捡回来了,自当报恩,因此这么多年以来,无论尊上做出什么决定,他都来没有反驳过。而那唯一一次违背尊上的命令,正是因为楚云崖。
“右护法,我恳求你帮我一个忙。”楚云崖道。
南月看着那人苍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脸,心有不忍。可尊上的命令,他必须执行。正当他打算装作透明人没听见时,楚云崖又继续发话了。
“尊上如今已被魔气侵蚀了神智。他不信任何人,也不信任我。如果任由尊上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南月仍不为所动,手却开始不自觉地抓紧剑柄。
“阴气侵蚀人界,魔界也无法独善其身,现在不受影响,但终有一天要面对。而那时的阴气已经占据了整个人界,你们的胜算将大大减小。现在有一个办法,只要尊上成为魔神,一切都能解决。”
楚云崖知道南月已经开始动摇了,又继续加码:“你难道不想看到尊上成为魔神吗?”
南月终于叹了一口气:“你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先帮我找一个轮椅,再找一把有机关的铁锁将我绑上,保证我能自行解锁。做好之后,你把我推到宫门口,去见尊上。”
南月眸光一冷:“你想行刺尊上?”
楚云崖摇头:“我是想要让淬魔剑刺入我体内。”
饶是南月已经足够淡定,这会儿也被楚云崖吓了一跳:“你要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