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玉门关,关外便只剩了吹不尽的风沙,日日夜夜无穷午休地从关外拂过,却从不入关中。
一隅沙丘上走着数十号人马,其中八人抬着一顶轿子,轿子饰珠鎏金,似火烧般红,正是一顶华贵的喜轿。
这喜轿里坐的是天朝皇帝的女儿。前段时日关外“铁鼎堂”堂主关外神佛亲自前来,以三十六箱稀世奇珍为儿子提亲,今上感其诚与之彻夜长谈,最终结为知己,也定下了这桩亲事。
此时一抹斜阳从天上映下,气温降了许多,倒增添了几分萧索。喜轿前方骑马的唯一一人老迈瘦削,面白无须,从着装上一望可知是个老太监。
老太监昂首眺望了远方,喊道:“诸位且加把劲!昨儿铁鼎堂的少主人来使说了,要在前头镇子亲自迎接咱们车仗,今儿再鼓鼓劲赶过去,到时候便轻松啦。”
这话一出,车仗数十个汉子无不欢喜,卖力地赶起路来,忽而嗤嗤几声,老太监当即听出有人远远而至,脚步踏沙,却仍传出一股杀意,不由挥手止住身后众人步伐。
果不其然,前头沙丘上走出个白衣斗笠客,此人身形丰满修长,显是一名女子,却背负两杆长铁棍,一杆长铁枪,左手还挎住一浑圆如镜的盾,行头煞是诡异。
老太监心知对方多半来者不善,决意亮出自家身份:“那姑娘,老身乃是天朝皇帝的臣下,今日送着皇帝女儿出嫁。敢问有何事否?”
“咱家寻的正是你这送公主来嫁的!”那女子开口说道,声音高亢决然,威不可言“今日我也只警告你们一次,要么夹着尾巴滚回关内去,要么便死在这渺无人烟的荒漠,连收尸的都没一个!”
老太监听出对方杀意沸腾,此事绝无转圜,当下喝令:“各位护住殿下!”自己运起功法双腿一夹,纵马奔来,随后蹬鞍飞起,直取白衣蒙面客。
他本以为那女子会将背上三杆长兵逐次掷出,故降速不少,以免去势太急难以闪躲,却不想她竟纵身往上跃去,右手往背上一拍,三杆长柄一齐飞起,在空中夸嚓几声,竟组成了一杆怕不有两丈长的枪矛。
女子右手盘住枪杆,用腋下夹住,忽然发一声喊,吼道:“阿拉啦啦——咿!”
若是别家的高手,多半不知道这女子是练的谁家武学,可偏偏是这老太监行世送迎数十年,见多识广,立即反应过来,心中暗暗叫苦:“是失传已久的马其顿‘银盾神枪’!竟着了这女娃娃的道!”
老太监料定自己方才脚步迟疑算应对失措,于是转攻为守,朝身后车仗喊道:“莫要前来,或有同党,先排查周边,休要给刺客机会!”。
女子挺枪疾刺,老太监回头与枪头缠斗,一时被制住动作,进退两难。
过不多时,老太监终于窥见一处破绽,左手运掌将长枪拨挡开去,足底发力一蹬,朝着女子扑去,不曾想那女子将左手银盾一甩,天上斜阳日光被银盾盾面反射,夕阳光辉明晃晃地袭向老太监双目,刺得他一时睁不开眼,旋即右手猛扫,用枪杆痛击老太监侧腹,将他整个撅倒在地。
时不我待,女子将长枪稍收,猛再刺出,眼看着就要结果了这老太监的命,突然一发飞蝗石打来,枪尖一偏,堪堪从老太监脖子边上刺出。
女子先是一愣,随后又听见有人放声疾呼,呼声一阵急似一阵:“枪下留人,千万别伤了人命!”
她朝着声音来处厌恶地一眼望去,果真看见那个黑发少年郎朝这儿赶来,身后几个随从被他远远抛下。
来人正是铁鼎堂的少主人,眼见那女子又要杀老太监,他急得满头大汗,奋不顾身地朝老太监扑去,运出家传绝学遮天手,将女子插出的枪尖尽数挡下。
“师姐冷静,师姐冷静!”少主人总算喘顺了气,急忙喊道“要是伤着了老太监,我要办的事,就决计办不成啦!”
“你、你——!”被少主人唤作师姐的白衣蒙面客气得丢下银盾,抓着头顶斗笠赌气似地朝少主人掷去,亮出斗笠底下一头金黄长发,秀发在风中飘动,被斜阳镀了层殷红。
这师姐柳眉星眼,面如鹅卵,眼睛锐利得紧,十足十地是个美人。
她喊道“好呀,你看来是对天朝的公主很是喜欢!哼,也是,要不是真心喜欢,又怎么会用三十六箱珍宝去求亲呢?”
“师姐。”少堂主苦笑道“这亲事乃是我爹订下的,却不是我的意思啊!”
“事到如今还狡辩什么!”师姐的眼里渗出了泪“亲事是师傅提的,难道就不是你自己的意思?你要不喜欢,至于坐都坐不住,跑来找出嫁的车仗么!还死死护住这阉人,生怕我坏了你的事。”
“误会!”少堂主急得燥红了脸“你倒是听我说呀。”
“还说什么!”师姐圆眼怒睁,将长枪以双手持握,悲声厉喝“是了,是了,我就说我这泼辣的性子的孤女,你怎会喜欢呢?平日对我好,无非还是你那温柔性子,让你忍不住同情我吧!天朝皇帝的女儿,才是与你门当户对的。”
话音未落,她挺枪又刺,此时单手枪法已改做双手持握,更显威力无俦。少堂主运起全身功力,心里却还忐忑不安,不知自己能不能挡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