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阳光明媚，和风畅惠。

    一艘双层三桅的大舰，航行在波平浪静的海面，在风的吹鼓下行向远方。

    年轻有为而且志在四方的小船长站在甲板上，他刚刚换上一身崭新的船长服，低头看了下被擦得锃亮的长筒靴，又扭头看了下从肩章垂下的穗。他从未感觉如此意气风发，戴上白手套后，他举起手超后一甩，喊道：“辛苦了，弟兄们！”

    一大群他麾下的水手们，不管是桅杆上操帆的、船长室顶上掌舵的、还是洗甲板的都朝他露出了笑容，用高亢的声音回答：“为您服务，不辛苦！”

    “我第一次出海，请各位多担待啦！”

    “誓死保护船长！”

    哈哈，这钱花得还不算亏！

    小船长得意地点点头，随后拍了一下手，让他的兄弟们唱点儿水手号子。

    接着，他们开始了合唱：“哈啊～我们荡起双桨～”

    这是最普通的水手号子之一，就算是这些被雇来满足小船长私心的业余水手也能唱得很好。

    声音嘹亮，直上云霄。

    “哈啊～航到地老天荒～”

    而在号子声难以深入的海面之下，离船底仅仅十余米的地方，有一大群海生种的魔物伴随着这艘双层三桅舰行动。

    二

    三桅舰下的魔物，品种繁多：从最常见的人鱼到以凶残闻名的鲨人，再到下半身长章鱼触须的海女巫以及腰下连着巨大的螃蟹身的蟹人。

    她们全都用面罩和轻甲遮掩住了面容和身材，是最恶名昭彰的塞壬海帮。

    但这不是她们的“所有人”，有两只海鸥种的哈比——也就是“鸥身女妖”，在遥远的高空俯瞰着海面，忽然俯冲、没入水面，向一位鲨人丢出一枚海螺，复又起飞，直入云霄。

    鲨人将海螺抵在脸侧的腮上，听到了海鸥们的报告：没有任何援军，安全。这个喜讯被传给了她们的首领。

    她们的首领是唯一没有戴面罩和轻甲的，穿着一身轻飘飘的衣物，正甩动着鱼尾鱼鳍，以仰泳的姿态一边盯着三位舰的船底看一边游动。

    和手下的女孩子们相比，她最大的特征就是一只莹绿色的眼睛以及“完整”——不管是腮、鳍还是鳞片，都没有丝毫破损的痕迹。

    一头蜷曲的红发披在她的头肩，半掩住她冷峻的面容。

    自外界投入海中的光线被水扭曲，看不清海面之上的动静。她撩起长发，亮出她的另一只眼睛——如海渊深处一样漆黑的眼睛。

    她立即看清楚了舰船上人类们面对即将到来的命运有多懵懂无知。随后，伸出食指，朝着船底画起圆圈。

    一位鲨人疑惑地看了下船底，说：“老大，没反应。”

    “让海水再流一会儿。”

    诚如她所言，三桅舰底下的水面变得暗流涌动，很快自下而上地形成了一个海面漩涡，三桅舰尚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突然置身在一个漩涡中，没有风雨，却依然飘摇。

    甲板上的水手们很快慌张起来，掌舵的徒劳地扭转着舵轮，操帆的惨叫着从桅杆顶上跌落，摔断了脖子。

    海面下的首领将食指朝右一甩，旋即又朝左用力一拖，拨出一条直线。海漩涡那涌动的水流中忽然就有一股向着甲板上射去，冷不防地把好几个在甲板上水手冲刷倒地，舰身又恰在此时一倾，他们就哀嚎着向漩涡里滚落，几个早就准备好的人鱼迅速围上去，亮出各种刃物。

    鲜血从海水中扩散，血腥味刺激之下鲨人们按捺不住地亢奋起来，她们询问她们的首领：“能杀了吧？能凿沉那船吗？”

    “不沉船，”首领从衣服内侧摸出一块绣着红珊瑚纹印的半透明黑色手帕，遮住口鼻，说“杀的时候注意留活口。”

    “留几个？”

    “长得像船长的那个。”

    “好！”

    三

    鲨人和鱼人们从海漩涡中跃出，掠过甲板，轻易地割下一个又一个的头颅。蟹人们用螯与钳配合着从船弦爬上。

    就好像奔涌的海流对她们没有丝毫影响。

    惊慌失措的水手们丢下了他们几分钟前还在誓言保护的船长，争先恐后地往舱室里钻，然后关上舱室门。

    但是，占领了甲板的塞壬海帮似乎根本没打算追上去，而是拍打着尾鳍慢慢踱过去，从外头将门锁死。

    很快，水手们的绝望哭喊的声音也从舱室里传出，紧接着舱室门被疯狂地敲打，里面的人声嘶力竭地叫道：“开门，开门啊！”

    而最后，也只有殷红的血液从底下的门缝渗出，染红了甲板。

    整整一船人最后只剩一个活口。

    小船长双手抱着后脑勺跪趴在船头最靠近撞角的甲板上，脸色惨白，浑身发抖，近距离死盯着甲板看，半点威风都没有了。

    而海帮的首领坐在船首像的撞角上，安然地用修着指甲。

    四

    漩涡消失无踪，三桅舰又一次行驶在了波平浪静的海面。

    “老大，找遍了，到处都找遍了。”鲨人正气喘吁吁地向首领汇报“没钱，没货，除了食水补给就剩几门烂炮，连奴隶都没有。”

    说话的时候，她面带潮红，显然还沉浸在余韵中。听着男人们的哀求哭喊然后凌辱这些人最终杀掉，这美妙的感觉让她们高潮连连。

    但鲨人们嗜血的怪模样甚至都没能让首领皱一下眉，首领点了点头，说：“没有是吧，那几门炮挑一门块头大的装填好带上来，顺便给我个沙漏。”

    在一片嘈杂声中，蟹人用蟹钳把一门加农炮架了上来咚地杵在甲板上，炮身朝下一沉，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跪趴着的小船长的屁股。吓得他呜呜地低声哭起来。

    一位人鱼拍打着尾巴跳起，坐在了装填口附近，摸出一个不知哪儿来的纸捻点燃了。

    天上盘旋的鸥身女妖落在栏杆上，脚爪抓起一个精美的大沙漏递给首领。

    首领侧身弯腰，将大沙漏放在小船长的脑袋边上。

    她对小船长用温柔得简直像是在宽慰的语气说：“第一个问题，值钱的东西在哪儿。”

    言毕，她猛一翻腕，用力将沙漏倒转过来拍在甲板上，小船长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沙漏里的细沙嘶嘶响着，疯狂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