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褚晏宁一说,褚尚书心下一动,面上不显,笑着从从榻上起身,望向褚晏宁。褚晏宁的脸上平静,不见异动,褚尚书心里顿有种不妙的感觉隐隐传来。
就听褚晏宁讲:“徽地自去岁起,剿匪不清。一万额兵,止有六千,另四千不交待去向,此数目不明。六千官兵,前儿剿匪三千,今儿剿匪两千,前后不出半月,这战力可有些不实。”
褚晏宁的想法是:土匪们是傻子吗,闭着眼睛等死?昨儿让你打死三千,今儿让你打死两千,你家就六千官兵,各个都上阵,半月打死五千个,这除非神仙下凡,否则再无可能。土匪们再不济,也是有战斗力的。况且匪众五千,都够一个起义军了。
褚尚书一听,心里Duang的一下,徽地抵报发来,他从未深思。以往抵报一到,他从未怀疑过,难不成徽地剿匪是假?
今日听得褚晏宁这么一分析,任是褚尚书这只老狐狸,也隐隐觉出些不对劲来。
“你是说,剿匪数目有假?”褚尚书心中震撼不已,但是面上让人平静的看不出来一丝悸动,褚晏宁心下感叹不已,祖父褚尚书,深深体现出了一个朝廷二品大员的素质。
“未尝没有这种可能,需要查一查。”褚晏宁见祖父褚尚书脸色不变,眼珠却在咕噜噜转,就知道褚尚书把这事放在心上了。
“我朝为鼓舞士气,立下赏格,以斩首一级赏银三两,后又追加到五两,一众将士也获级多寡而论功行赏。财帛动人心哪!”兵匪兵匪,是兵也是匪。前朝是怎么亡的呢?不就是兵变么?
“徽地御史从无上奏……”褚尚书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知道这事严重了。自个儿刑部这官员,还在看不见的地方收受贿赂呢,倘若这事真如褚晏宁所料,乃徽地官兵剿匪杀良冒功,那徽地的纪功御史,也不见得干净到哪儿去。
东靖朝廷这些老狐狸,从不缺脑补。褚尚书脑补着脑补着,就惊出一身冷汗。
不行哪,这事得奏请陛下哪!万一褚晏宁猜测属实,这杀良冒功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动辄就是阖族上千口性命,自个儿脖子上这颗脑袋保不保得住都不一定哪!刑部尚书的褚老爷,以往可没少撺掇兵部,给徽地这帮官兵奏请陛下嘉奖哪!
褚尚书沉默半晌,褚太太也惊呆了!杀良冒功,这件事已经超出了褚太太的认知世界。她想都不敢想,谁都知道当今陛下治下极其严格,治军更是雷霆手段。冒功就是诛族大罪,就算褚尚书跟这件事无关,也会落个失察之罪。
褚太太也是出身官宦人家,细想之下就深知这里面的后果,心下顿时惊慌不已。
褚晏宁见褚太太惊慌,额头已有冷汗,便对着褚老爷道:“祖父可请一个裴相在场的机会,向陛下奏请,下派钦差行赏徽地一众官兵,私下查一查。”
褚晏宁又安慰褚太太:“祖母莫太担心,祖父在奏请时,先请陛下查一查,先不用提杀良冒功,这事儿也是咱们自个儿在家猜测一二。”
褚太太连连点头,双手合掌:“阿弥陀佛,可千万别是真的!”这帮天杀的官兵,干点儿啥不好捞钱哪!要冒着这杀头的罪挣这个造孽钱。
褚尚书也点头,褚晏宁接着道:“祖父、祖母也不必惊慌,祖父身为刑部尚书,无外乎就是失察之过,今向陛下如实奏请,也算将功补过。若无此事,就算侥幸,倘此事成真,父亲母亲有守关之功,陛下也不会苛责祖父。”
以往徽地抵报也没这么频繁的叙功哪!朝中那些人是做什么吃的?抵报报来什么就是什么,徽地论功行赏一年多了,也从未有人建议下去看一看。褚晏宁是不信徽地土匪多到五千之众的。
五千土匪,都能起义了,先攻下一座城多好,吃上个三年五载的,总比占个山头强。
褚老爷擦把汗,冷静一下,转身就去书房找幕僚商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