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江季恒并没有勇气去想什么"阿寄会醒来"或者"阿寄不会醒来"。
但好在一切都没那么糟,也没有什么日日夜夜的戏码。
既然没有成功死去,缪冬寄从来不会选择这样浪费时间。他是在第二天夜里醒的。
这场异常安然的自杀使缪冬寄获得了一次安稳的睡眠。
<br/>他从临近死亡的痛苦和疲倦之中意识到死亡的触手可及,获得自己已经离开那个地方的结论,这个结论足以给他纤薄脆弱的神经提供些微安全感。他终于从昏昏沉沉的睡眠之中醒来,江季恒正在旁边削苹果。
<br/>准确的说,江季恒正在发呆。在缪冬寄昏迷的这段时间,他尽职尽责守在缪冬寄身边。想要像别人一样讲些什么东西催促缪冬寄醒来,盯着缪冬寄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讲些什么,最后只能跟他絮絮叨叨一些舞台上的东西,说说缪冬寄大学的时候排的那几部戏。
花途在得到消息之后打来了电话,江季恒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却完全没有兴致在她那里得到些什么讯息:"一切都等阿寄醒过来再说吧。"他挂断电话,缪冬寄就在他眼前,沉默而削瘦。
<br/>苹果自然是给缪冬寄削的——他照顾人的能力的确如缪冬寄所说的“停留在《触不可及》德瑞斯”的层面上,只知道守在病床边的上时候应该削个苹果。只是他也不知道缪冬寄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只得削了一块吃一块,眼看着缪冬寄醒了,也正好有那么一块可以带给缪冬寄。
<br/>缪冬寄张嘴叼住了,嚼吧嚼吧咽下去了才回过神来:“……手腕好疼,还烫。”
<br/>热是难免的,烤灯正在缪冬寄身边尽职尽责工作,至于疼……
活该。
<br/>江季恒正心情复杂,他一方面想通过自己的情绪——这件事非常严重,传达给缪冬寄,但是却也难免理解与怜惜。他沉默了几秒,还是没忍住上前摸了摸缪冬寄的额头,无奈叹息道:“难受也没有用啊,你要绝对卧床十天。”
要绝对卧床十天,手腕会疼会烫,时常还会头昏和心慌。
如此严重的行为必然带来严重的后果,即便与死神擦肩而过,不代表一切的后果都会在那刹那间荡然无存。
成年人都会尽量避免行事冲动,因为在一切的喧闹吵杂放肆竭斯底里之后,都必须要面临着收拾残局的可怕境地,那实在是让人身心俱疲。78中文最快
缪冬寄这时就不怎么像一个成年人了,他做事向来不怎么估计后果。回过神来之后便看着天花板沉默了一会儿,仔仔细细感受了一下身上的不适。他的确能忍痛,但是这种感觉让他太不舒服了,但是转头能看见江季恒,让他稍稍安稳了一点。
江季恒发了个信息让营养师把特制的营养餐送过来,然后继续削苹果不说话。
缪冬寄想要转移注意力,便一直看着他。看他俊朗的眉眼和下撇的嘴角,然后又看向他正在削苹果的手,然后看见一滴液体滴落下来,落在江季恒的手上,最后滑下来。
缪冬寄在恍惚之后忽然抬头,因为大幅度的动作而一阵头晕。就在这样晕乎乎的视野里面,能看见江季恒正在落泪。
正在非常温柔非常认真又非常难过地,看着他落泪。
缪冬寄彻底怔住了。
他其实是适应有一个人在他很难受的时候呆在身边的,但是从来没有人坐在他旁边哭过。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他茫然震惊到手足无措,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帮他擦,却无意识地牵动到了手腕的伤口,一瞬间疼到也快落下泪来。
江季恒俯下身来,小心翼翼将头埋在他的肩膀处,实现了一个不敢过多触碰但非常亲密的拥抱。
"我一开始非常害怕,阿寄。"他轻声说,"我平生最恨自己的无力,我很清楚自己做不到想做的所有事情,但是当事情脱离我的掌控时,我便害怕到仿佛成为了年少时一无所有的自己。"
缪冬寄不敢说话,他甚至不敢稍稍用力地呼吸。他在恍惚中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的死亡时会给别人带来影响的。
而这个人又是他很喜欢的江季恒。
"然后呢,你醒过来了,我不害怕了,但是我很难过。"江季恒在他的耳边说,"阿寄啊,你知道什么叫难过吗?"
缪冬寄想了一想:"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