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前尘往事
萧璟一路送周遇和周清到了医院，又打电话告诉医生取消了看诊，才算是彻底消停了下来，二人等在病房外，等着医生为周遇检查，萧璟从来没有这样担心过，心里满满都是愧疚与自责。
萧璟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好心，却会让场面演变成这个样子，周遇躺在沙发上，就像一只离水的鱼一样拼命挣扎，那双眼望着他时再也不是单纯与幼稚，而是令人触目惊心的空白和挣扎，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下身，管不住便溺，让萧璟本就单纯的心，一下子措手不及。
他本来，只是想帮忙的……
为什么，最后却会变成这样？
“谁是病人家属？”
医生终于走了出来，周清连忙迎了上去，“我弟弟怎么样了？”
“打了镇静剂，已经好多了。病人患有精神分裂，在受到刺激的情况下会呈现一种躁狂状态，现在不抓紧治疗的话，以后只会越来越严重，随着年龄增长，可能看管会比较麻烦，要是家属无法尽力的话，我建议送到专业的医院去。”
医生顿了顿，又回头看了一眼病房的周遇，惋惜地叹了口气，“才这么大。可惜了……”
说完，医生转身离开了，周清扶着墙，又缓缓瘫坐在地上，忍不住双手抱膝，将自己抱成一团，深深地埋下头。
萧璟站在一旁，却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局外人……
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个结果……
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回到了四年前的那天一样，他只是想要帮忙，可是最后，结局从来都不像他想象的那样顺利……
医院里并不安静，四处喧闹，周清坐在地上，好多人都对她投以别样的目光，萧璟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下意识地就走上前，挡在了周清的身前，也帮她挡去了那些探究的视线。
“你现在高兴了么？”
周清没有抬头，声音憋闷，萧璟如鲠在喉，好多好多话想要解释，可是最后反而开不了口……
他能说什么呢？
都是他的错……
“我真的很抱歉。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周清……我……我没想过会这样……”萧璟歉疚地蹲下身，“我真的只是想要帮你……”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周清终于肯抬起头来，只是那本该柔媚的桃花眼，却充斥着淡漠，“谢谢你。你走吧。”
“周清……”
萧璟看着周清这个样子，心里就像有针在扎一样难受，做错事的追悔莫及还有无知的愚蠢都在鞭挞着他的心，让他没有办法起身，只想获得原谅……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帮你，无论那二十万，还是今天我带医生来，都只是因为想帮你……你……我不敢求你别怪我，但是……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我真的……只是好心……”
周清敷衍道，“我知道了。谢谢你。你走吧。”
萧璟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周清狠心地把自己封在了玻璃罩之中，他能看见她的反应，却无法向她靠近，那些所谓的原谅都是敷衍，她还是很怪他，怪他让自己的弟弟受到了惊吓，怪他用那二十万去侮辱她……
看着周清这副样子，他又怎么能走呢？
同情让萧璟的心如同在水中泡过一般，涨大了一圈，忍不住一再低声认错。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知道之前封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那起医疗事故案么？”
周清打断萧璟的话，昂起头，看向他，“封城中心医院，曾经接过一个病人，急性颅脑损伤、颅内血肿，当时就是我主刀，手术很成功，可是病人手术后突发心脏病去世，家属却认为是我在手术之中出现问题致使病人死亡，我本来以为医院会帮我解决，但是没有，尽管问题并不出在我身上，最后，官司却是我背的，钱我和医院共同赔偿。”
萧璟从来没有听周清说起过这些事情，乍一听到，也忍不住摒住了呼吸。
“为了赔钱，我倾家荡产，而且被吊销了执照，再也不能做我喜欢的职业，我用最后一点钱，盘了这个诊所，算是我最后一点倔强，可是我当初学医，就是为了能有钱、有能力给我弟弟治病，你也看到了他现在什么情况，我自学心理学，也就是为了能够尽自己更大的能力去帮助我的弟弟……病人家属却总是来我的诊所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弟弟吓得躲在我怀里哭，后来就会发病……”
“他害怕生人，也不能见光，为了给他看病，我花光了我所有的钱，不得已才去借高利贷，结果又被追债，还不起，就只能躲在诊所里，拉下卷闸门，不敢见光，他们在外面捶门，弟弟就会抱着我哭，又想起父母去世的事，就会以为我是凶手，总是想要置我于死地，有时候我都会想，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呢？像个渣滓，像社会最底层的垃圾，真的让人觉得人生都没有一点点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