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月把玩着粉彩茶杯,赞叹道:“这套茶具好漂亮。”
平秀抿唇一笑:“好看吧,我离家前,偷偷从我阿娘那里顺来的。”
沈秋月张口结舌:“顺……顺来的?”
“对呀,我阿娘可小气了,这套茶具我找她讨了几回,她都不给我,我只好自己动手了。”
沈秋月还是第一次听到可以这样,她惊讶得话都说不连贯了:“那你阿娘不会……不会骂你吗?”
平秀朝她眨了下眼睛,笑容狡黠,道:“会啊,但是没关系,我脸皮厚着呢,不怕她骂。”
薛宁冷哼一声,说:“秋月,你不许学她。”
平秀道:“老古董。沈师姐,咱们不要理他。”
沈秋月:……
怎么办,她好为难哦。
平秀烤肉的手艺一绝,不多时石炉上便冒出热腾腾的香气,引得诸人食指大动。
附身石狮雕像的石伽闻到,哈喇子都快流下来,忍不住道:“喂,见者有份啊,分我一点呗。”
沈秋月扭头道:“想得美吧你,臭狮子。”
平秀倒是拿起三串烤肉,盈盈笑道:“石前辈,您还打算剃沈师姐的头发吗?”
可恶啊,这个女人这是在明晃晃地要挟他,石伽忿忿地想道。
半晌,他终于屈服在美食的诱惑下。
在锁妖塔里关了十多年,他都快忘记肉是什么滋味了。
“不剃了。不过你这也太小气了吧,好歹再多拿两串啊。”
平秀拖长声音:“哦——”
慢吞吞地取下一串塞到隔壁薛宁手里。
薛宁猝不及防,手里便多了一串烤肉。
石伽撕心裂肺地大叫:“住手住手快住手!没人性啊!好吧,三串就三串。”
平秀拿着三串烤肉,起身走到石狮子附近转了一圈,问道:“石前辈这副模样要如何进食?石头吃不了东西吧?”
石伽又大声囔囔起来:“小犬妖,快过来给你石爷爷我解了这血咒封赦。他娘的,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平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薛宁道:“我可以解了禁制放你自由,但这几日,你要当秋月的坐骑。”
沈秋月:???
石伽:……
“薛宁我干你祖宗!!!”
但烤肉的味道实在太香了,石伽破口大骂一番之后,还是屈服于口腹之欲,丧丧地说道:“当坐骑就当坐骑,老子又不是没当过。快来吧,小崽子,别等肉凉了。”
薛宁解开石伽身上的禁制,但又重新在他身上留了一道御妖契,自然,石伽少不得又要骂骂咧咧半日。
石伽用两只胖乎乎的前爪掰住纤细的烤钎,费力地低头吃肉,边吃边絮絮叨叨道:“小崽子你真是一肚子坏水,简直跟余老怪那家伙一脉相承,一模一样。老坏水教出小坏水,你们这些坏水一个两个全都没有心。”
他抬头瞥了眼平秀:“还有这个母坏水,黑肚肠,更坏。”
薛宁神色冷峻:“不许你诋毁我余师伯。”
平秀煽风点火道:“薛师兄,他也诋毁我了呢。”
薛宁:“与我无关。”
平秀:……
她温柔浅笑,款款起身,把薛宁手里吃了一半的烤肉,和喝了一半的花茶都拿了回来。
薛宁:……
沈秋月都惊呆了,她还是第一次瞧见自家师兄吃这种瘪。
“秀、秀秀……”
平秀替沈秋月添满茶水,和声道:“沈师姐,你多吃一点,咱们不用给某些人留着。”
石伽吃完烤肉,抬头呸道:“我就诋毁了怎么着。余老怪就是个满肚子坏水,黑心肝的伪君子!”
薛宁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道歉。”
石伽强硬地说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向余老怪和他教出来的小黑心肝低头!”
然后他又双叒收获了一顿暴打,哀嚎声惊得附近林子里的鸟振翅高飞。
平秀都有点不忍心看了,啧,真是太惨了。
吃完烤肉,也到了差不多到了安寝的时候。
薛宁将闭关的洞府让给两个姑娘家,自己就在洞府外守夜打坐。
石伽趴在薛宁脚边睡觉,半夜呼噜打得震天响,被薛宁一掌拍醒。
他磨着牙,愤怒道:“小崽子,做什么你!”
薛宁朝洞府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太吵了,扰人清眠。”
石伽眼中凶光大盛,龇出尖牙。
薛宁面无表情地召出诛心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石伽看见剑就怂了,识相地合上大嘴,把牙齿收回去。
夜色中忽然传来一声轻笑,薛宁握剑的手瞬间收紧。
诛心剑感受到主人那一刹那的心慌,发出低弱的嗡鸣。
平秀走到薛宁身旁坐下,二人中间就隔着一只石伽。
她也不跟石伽客气,胳膊一抬,半靠在大狮子身上,直接把他当成靠枕。
石伽惊道:“大胆!”
又道:“快走开,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薛宁皱起眉头,很想看看平秀到底对石伽做了什么,但又强行忍住了。
平秀轻轻拍了石伽一下,啧道:“石前辈您又不是人,怎么有那么多穷讲究?”
石伽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蹭的一下爬走,走回石狮子旁趴下。
他说:“你要靠去靠那条狗,老子才不给你这种坏心眼的小娘们靠。”
薛宁忽然转过头,警惕地看向平秀。
平秀看他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嗤笑一声,伸长双腿,两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皓月当空,星辰浩瀚。
“琅嬛福地里的星空好美啊,这里的星星和外头的一样吗?”
薛宁是看不出星空美不美的,哪怕使用神识视物,在他“眼”中,天空也不过是一团灰呼呼的,混沌的东西罢了。
“薛师兄,对不起。”
薛宁微怔,听到平秀接着说:“上次我不该趁你醉酒,利用你带我去姚长老的私库。”
薛宁放松下来,淡淡道:“希望你不要再有下次。下一次,我一定不会对你客气。”
平秀抿了抿唇:谁怕你啊,也就嘴上厉害。
“是——薛师兄,我再也不会了。”
平秀感受着秘境中灵气浓郁的夜风,干脆拿出一条毯子铺在地上,仰面朝天躺下去。
“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散在他州……”
薛宁听到平秀轻声吟唱,心中不觉一动。
这是凡界江南一带的民歌,薛宁小时候曾在凡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他常听到染坊的娘子们唱这歌。
薛宁的思绪倏然飘远,仿佛又回到那无数个阴晴不定的夜晚,他饥肠辘辘,无处可去,不知道究竟要怎样才能讨得生母开怀。
脑海中又浮现出女人那双眼尾上挑,美丽而凌厉的凤目,眸中充满怨毒。
“别唱了!”薛宁忽然低喝。
平秀吓了一跳,侧眸一瞥,发现他脸色苍白,额上冷汗涔涔。
她心思细腻,此刻心念电转,几乎是在瞬间便猜到薛宁为何会有此异样。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薛师兄,你小时候也曾在江南待过吗?”
薛宁侧首看她,乌黑的瞳眸中冷光沉沉,戾气森森。
平秀几乎以为下一刻他会冲过来掐她脖子,毕竟她被掐过不是一两次了。
薛宁一直盯着她,虽然他看不见,但那种定定的凝视着实叫人后背生寒,感觉就像被嗜人的野兽盯上了一样。
平秀莫名觉得有点心慌,章台冯家痛恨妖族,所以平秀待在冯家的时候,别说能化人的妖,就连妖兽都很少见。
她之前一直没觉得薛宁和人族有什么太大不同,但此时此刻,她忽然体会到半妖和她,似乎真的不是同类。
薛宁沉声道:“知道怕了,就离我远一点。”
平秀平生最讨厌被人威胁,薛宁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就把她的倔脾气勾起来了。
她狠狠瞪回去,故意问:“离你远一点,要多远才够呀?”
“十万八千里!”
平秀气笑了:“好,我收到了,这就离你十万八千里!”
她起身朝远处走了几步,忽然回头一个助跑,三步并作两步,飞身落到薛宁怀里,张开手臂勾住他的脖颈,轻声笑道:“现在这样够不够远?”
薛宁勃然变色:“下去!”
他抬手想将平秀推下去,平秀便将胸膛一挺。
薛宁还未碰到她衣角,便吓得缩回手去,但到底不甘心,于是伸手绕到平秀身后,揪住她后衣领,想将她扯开。
石伽被惊醒,看见眼前一幕,兴奋得尾巴狂甩,啧啧道:“撕,撕得再激烈一点!”
平秀仿佛化身为爬山虎,紧紧地依附在薛宁身上,两人撕扯推拉半天,不但没能分开半点,反而贴得更近了。
二人都气喘吁吁,面红耳赤,恨不能捅对方一剑。
纠缠间,平秀忽觉有一物抵在她大腿上。
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她睁圆了眼睛,红唇翕动,一时间觉得自己好似坐在烙铁上,下来也不是,继续缠磨也不对。
“师兄,秀秀……你们在干什么啊?”
仿佛平地一声惊雷,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迷迷糊糊的声音。
平秀和薛宁同时回头,看到沈秋月站在府门前,睡眼惺忪,抬手打了个哈欠,然后,她慢慢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那一刻,万籁俱寂。
作者有话要说: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刺激吗薛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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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薛的字读作:寒朝(han zhao)
注:秀秀唱的那四句山歌,引用自明人冯梦龙的江南民歌集《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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