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何为安乐
“哎哎哎,你要干嘛?”
顾琳琅不明所以:“给傅大人上药啊!还能干嘛?”
“你是大夫么,就给人家上药!”容似一把夺下顾琳琅手中的药瓶,白她一眼,“你去骑马!”
“哦。”顾琳琅这个时候倒是乖觉,正要下车,却被傅璟宁握住了手腕。
“你衣服还湿着,外面天寒地冻,如何骑得了马?”傅璟宁虽是在与顾琳琅说话,却自始至终望着容似的眼睛。
容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晌,终于咬牙切齿地将那药瓶重新塞回给顾琳琅,愤愤地下了车。
一车一骑很快湮没在浓浓的夜色中。
顾琳琅将车内已奄奄一息的炭盆扇得旺了些,就着烧了开水,褪去傅璟宁的外衣,又将肩膀处的中衣撕开了些,这才用帕子沾了水,仔细吹凉,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周边的血渍。
伤口本也不算严重,却因处理不及时,又加上之前不断大力牵扯挤压,撕裂了不少,看得顾琳琅频频蹙眉。
“真是见了鬼了,那寨子里居然有人能伤得了你?”
傅璟宁竟十分难得地轻勾了勾唇角:“是。”
“是谁?”
“你。”
“我?”顾琳琅陡然抬高声音,手上便不知不觉失了轻重,傅璟宁闷哼一声,皱着眉望向被顾琳琅按在自己伤口处的帕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顾琳琅忙将帕子移开,动作尽量放到最轻,将药粉均匀洒在伤处,突然反应了过来,“你不会也被假的顾琳琅给骗了吧?哈哈哈哈……你不会听说话的么?我话这么多!”
“你倒有自知之明。”傅璟宁抬眼望着顾琳琅用牙齿撕下一角衣摆,手脚麻利地给自己包扎,又恢复了之前的面无表情,“下次知道了。”
“你还想有下次?”顾琳琅猛地收紧绷带的两端,疼得傅璟宁又是一声闷哼。
美美得在傅璟宁肩头扎了个蝴蝶结,顾琳琅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配上傅璟宁那张能将温度瞬间降至冰点的脸,简直和谐得不得了!
“你为什么要来突厥?”傅璟宁配合着顾琳琅重新穿了外衣,犹豫了许久,还是别别扭扭地问出了口。
“你留我在府里,给我银子,送我丫鬟,还替我救了老四,我顾琳琅浪荡归浪荡,知恩图报这样浅显的道理还是懂一些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却不知为何,傅璟宁有些失望。
许是累得狠了,接下来的路程,傅璟宁没再开口,倚着车壁睡得昏沉,眉峰微蹙着,原本干净的下巴上泛了些青茬,看起来颇有些憔悴,平日里层层包裹的冷峻褪了去,竟莫名其妙多出些温和与柔软。
借着炭火的微光与车檐下摇摆不定的风灯,顾琳琅一手托腮,仔细端详着傅璟宁。
从第一次见面她便觉得他好看,虽神情总带了些疏离,性子也算不上讨喜,可还是好看,顾琳琅打小就喜欢好看的东西。
视线移到傅璟宁肩上,顾琳琅眼神微动。
闷是闷了些,却是个讲义气的,讲义气的人,多半重情……
傅大人……她想,你帮我救出顾峥嵘,我顾琳琅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会保你无虞。
在瓜州逗留了两日,终于等来了哥舒翰派来的两名手下,见傅璟宁安然无恙自是欣喜,当即便返回鄯州复命去了。
顾琳琅冷眼瞧着,似乎有些品出傅璟宁当日那番话的深层意味了。
傅璟宁名为掌握生杀大权的河西节度使,实则不过是哥舒翰放在河西的一只手,一双眼睛,哪些人可用,哪些人要办,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能碰,看似傅璟宁在一手操办,想来背后皆是哥舒翰的授意,一旦出了事,首当其中受到迫害的,自然也是傅璟宁这只替罪羊。
此次吴哲将动静闹得这样大,哥舒翰不可能不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却只不痛不痒地遣了两个身无长物的手下过来,倘若傅璟宁运气不好,一不小心死在了异国他乡,哥舒翰失去的,也不过是一个沾了点亲带了些故的傀儡,而已。
只是不知哥舒翰内心是否清楚,他想要的或是一只听话的狗,而傅璟宁却是一匹难以驯服的狼。
回凉州的途中,傅璟宁独自策马一骑绝尘,三人追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终于在行程将半的时候,容似捂着快要颠碎了的屁股,撂挑子不干了。
“他什么态度?你们说说他这是什么态度!”
“鬼门关走了一遭,情绪有些起伏也是难免的,你与他计较这些做什么!”司音扶着快要断了的腰,将水囊递给躺在地上耍起无赖来的容似,扭头对顾琳琅道,“反正也追不上,要不咱们歇一歇?”
顾琳琅瞧瞧容似,又瞧瞧司音,这个时候才咂摸出不对味来——这俩人怎么不掐了?不止如此,司音甚至还一直有意无意得在迁就容似……
“行吧,老四身上还带着伤,你们慢慢来,我先走一步,省得在这里碍眼。”顾琳琅高深莫测地笑,笑得容似毛骨悚然。
“哎你话里有话!”容似挣扎着站起来,拦在顾琳琅马前,一手撑着腰,“你给我下来!别走!把话说清楚!给我回来!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