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地动(2)
轰隆隆的声音便是这时隐隐从四面八方传来。
天空隐约泛起了异样的光,最初宛如泼墨的乌云,逐渐分离出数条蓝色、白色、灰色、红色与橘红色的带状云,狂风愈刮愈烈,彩色的带状云持续了没多久,便又慢慢消散开来,凝聚成大片大片的鱼鳞状,看起来十分诡异。
凌兆艰难地迎着狂风凑过来,从早上见到成群的蝙蝠,他这心里就觉得晦气,现在更是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大人,这暴风雨眼看又要来了,咱们是不是先去吴家村?”
要来了么?
见傅璟宁仍死死盯着那营地,沈晏初心头一颤,终于明白了方才傅璟宁那一番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的话——他想要趁机折了突骑施部落的铁鹰卫与飞虎骑兵!
“往后退,大家都往后退!”
肆虐的狂风刮得昏天暗地,如鬼哭狼嚎,瞬间将傅璟宁的声音吞噬地无影无踪,沈晏初与凌兆几乎全凭着本能死死抓着马缰,跟在傅璟宁身后向空旷的远处撤去。
谁知没走出多远,到一个约莫三尺来高的小土丘旁,几匹马便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无论如何也拉不动了。
“嘿,你们几个大爷倒先一步撂挑子了!”凌兆骂着,一鞭子抽在马背上。
“凌将军,不要徒劳了,是大地动。”傅璟宁说着,捋了捋马鬃,迅速在那座聊胜于无的小土丘后面蹲了下来。
“什、什么?”凌兆正一头雾水,突然觉得像是喝醉了般,耳边一阵细微的轰鸣,整个身子也有些站不稳。
见凌兆一副找不着北的熊样,沈晏初提着他的脖领子将他摁在了地上,贴着他的耳朵吼了一嗓子:“大地动,大地动来了凌将军!”
沈晏初话音未落,又一阵轰鸣像是贴着地面席卷而来,大地也开始随之震颤,。
几匹马似是也察觉出了震感,突然变得异常躁动,几次三番想要站起来,奈何四条腿却不听使唤般,最后索性直接贴着地面躺了下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他奶奶的!河西怎么会有大地动!”凌兆趴在地上,十指几乎扣进了土里,赤着一双眼盯着远方的天空。
此时空中那些鱼鳞状的云也已被狂风吹散,整个天空呈现出一种十分古怪的红,血一般的红,映得整个大地也泛着一片血色的光晕。
第一波轻微的震感很快过去,三人正松了一口气,豆大的雨点却在此时跟着凑起了热闹,噼里啪啦打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天地之间一片混沌,远处的营地已经连大致的轮廓都看不清楚,傅璟宁微微眯着眼,方才那一波地动并不剧烈,想来那些人还在为此时能有片瓦以遮风避雨而沾沾自喜,殊不知有的时候,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最危险。
“琳琅,大地动真的来了,你在做什么?”傅璟宁喃喃地自言自语道。
又一阵轰鸣声袭来,先是如蜂鸣般细微,后如犬吠,再如虎啸,整个大地终于剧烈地晃动起来。
“又来!”沈晏初原本生无可恋地趴在地上,像个八爪鱼般手脚紧紧抓着地面,看起来十分……惜命,此时反而假惺惺地生出几分血性,挣扎着爬起来,扑到傅璟宁身边,抱住他的腰。
“沈晏初你什么毛病!”傅璟宁脸色突变,一手抓着马鬃,另一手去掰沈晏初的手臂。
“姓傅的,虽然老子平时看你不大顺眼,不过你死了,河西可就没人罩着老子了!”沈晏初脸贴着傅璟宁的腰小声嘀咕了一句,手臂收得更紧了。
剧烈的震颤仍在持续。
凌兆被晃地有点头晕,挣扎着挪到沈晏初身边,抱住了他的腿。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爆发出一阵如山崩地裂般震耳欲聋声响,三个以极其古怪的姿势纠缠在一起的三个人同时抬头望过去,透过雨幕,隐隐瞧见营地正上方的山体似是凝聚一团黑雾,像一挂流动的墨色瀑布,铺天盖地,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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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州城内。
业场是肃州城一处占地极广的空地,逢五和逢十作集市用,官府也会偶尔用来行刑,取“刑人于市,与众弃市”之意,从而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此时尘埃落定,几乎聚集了整个肃州百姓的业场却静得出奇。
男男女女们或跪或坐,或蹲或趴,或独自蜷成一团,或三五成群抱在一起,经历了方才惊心动魄的地动山摇,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恐。
大地动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虽未达到毁灭性的地步,肃州城内的屋舍依然有着不同程度的坍塌,好在傅璟宁临走前将肃州州衙的调度权留给了顾琳琅,天还没亮她便将百姓都聚集到了空旷的业场,并没有人员伤亡。
业场中央的高台上原本跪着的一男一女,因为被缚住了手脚,方才慌乱之中无处可避,此时苗妈妈已经翻着白眼倒在了地上,肃州刺史楚道之则脸色煞白,俨然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