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拐上官道,入目便是那株合抱粗的大槐木。
这株槐木大抵是承载了太多或是美好的或是不美好的回忆,桩桩件件,都与顾琳琅有关,傅璟宁不禁弯了唇角,勒了勒马缰,稍稍放慢了速度,这一慢,便见树后的石堆旁似是露着一束马尾,悠闲地甩来甩去,还未来得及看清,便察觉一道什么硬物划破空气,从一侧呼啸而来。
傅璟宁双眸一眯,伸手在空中抓了一把,旋即翻身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那石堆之上。
“还有没有点新鲜花样了,每次都是这一招!”
石堆之后的顾琳琅一扬眉毛,将弹弓塞回腰间:“什么时候打中了,就换。”
傅璟宁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马:“你这是做什么?”
“当然是与你一起去陇右。”顾琳琅将搭在马背上的褡裢背在自己身上,翻身上了马,“本夫人受够了等在家里担惊受怕的日子,所以从今日起,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谁说都不好使,走吧!”
“哎,灵儿你不管了?”
“有乳娘和锦瑟呢,再不济还有司音,她可是把咱们灵儿当未来儿媳妇供着的,有什么不放心的?”
傅璟宁想了想凌兆家大胖儿子流哈喇子的憨样儿,顿时觉得更不放心了。
“行了,别愣着了,老四去不了,你身边总要有个懂吐蕃语的吧?”
傅璟宁皱了皱眉,到底是想不出理由来反驳,便一夹马腹跟了上去:“哎,你叫凌兆家那傻儿子离我们灵儿远点,凌大壮,正常人家的孩子谁会叫大壮……”
顾琳琅鄙夷地回头睨他:“大壮那是小名,人家叫凌翡!”
“这个更傻!”
顾琳琅:“……”
好好好,没人配得上你家姑娘,好好在家养着吧,养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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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途在鄯州作了短暂停留,抵达阴阳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黄昏。
吐蕃军将领并非容似所提过的疾风将军,而是一位长满络腮胡子的典型吐蕃大将,身材魁梧,天生凶相,令人看一眼便心生畏惧。
本着能谈判尽量不动武的原则,傅璟宁命随行的边防军守在远处,只带了沈晏初与顾琳琅来到阴阳山脚下。
“阁下怎么称呼?”
“吐蕃烈焰将军,火拔甫吉。”
顾琳琅心思一动,“火拔”,这个姓听起来有些耳熟……
傅璟宁似是猜出她心中所想,让这边靠了靠:“出卖哥舒大人的吐蕃将领火拔归仁,便是他的宗亲。”
原来如此……顾琳琅此时有些猜出这些吐蕃人的目的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安禄山在吐蕃织下的天罗地网,拜火教原来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火拔甫吉道,“本将军虽与火拔归仁同为宗亲,赞普与安禄山却非一丘之貉,吐蕃与大唐,非敌非友,此次没去趁火打劫,不过是念在拜火教一事,容大夫对吐蕃有恩,而容大夫又是傅大人的人。”
顾琳琅冷哼一声:“那你们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陇右。”火拔甫吉开门见山,一句废话都没,“我们只要陇右。”
“做梦。”沈晏初缓缓突出两个字。
顾琳琅看了看傅璟宁,却没将这句也一并翻译了,而是按照自己的思路道:“陇右也是大唐的陇右,你们这样做,与趁火打劫又有什么不同?”
“你们若是非要这样以为,本将军也没有办法,”火拔甫吉继续道,“吐蕃生产落后,物资匮乏,而陇右向来富庶,倘若傅大人不肯放权,只每年将陇右所产的粮食、布匹等物资尽数赠与吐蕃也并非不可,这,是我们赞普最后的让步了。”
这下连顾琳琅都忍不了了:“农夫与蛇的故事听过没?东郭先生与狼呢?你们赞普就差直接来明抢了,我呸,还什么‘不趁火打劫’,这种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行为也就你们吐蕃做的出来,气死我了!”
顾琳琅情急之下用的是汉语,火拔甫吉听不懂,谁知身边一只沉默着装大尾巴狼的军师却是精通两边的语言,竟一字不落地给翻译了过去。
顾琳琅:“……”
果然,火拔甫吉的性子与他的外形一样爆,一双大手握得咔咔作响,离得数丈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傅大人,既然如此,那边别怪本将军手下不留情了!”说着一抬手,隐藏在阴阳山上的足足数千吐蕃军便现身出来。
沈晏初一脸戒备地将傅璟宁与顾琳琅挡在身后,同时示意远处待命的边防军随时待命。
顾琳琅心下焦灼,如今的河西与陇右,加起来也没几个兵,吐蕃却是经过多年的休养生息,兵强马壮,如今只露面的便有数千之众,谁知还有没有援军在路上,一旦交战起来,他们必定讨不了什么好处。
“等等!”傅璟宁突然笑着开口,“烈焰将军急什么,不过是内人一时气愤之言,作不得数的。”
火拔甫吉听身边的翻译说完,果然神色缓和了几分。
“妇道人家懂什么,不要胡言乱语!还不快回家去!”傅璟宁转过身去,假模假式地呵斥一通,又用只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快速道,“去廊州,叫刺史以最快的速度封城,我尽量多拖一会儿,然后将对方引到大非川附近的狭道……”
顾琳琅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傅璟宁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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