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记银号开在南关街上,之所以选址于此,皆因“南关”二字谐音“难关”,为的是取一个好意头,生意人都讲究这个。
库银多达十几万两,窃贼只取了不多不少的两千,还题字公然向牟斌叫号,显然不是冲钱财而来,就是要斗一斗牟斌。
案发后,梅掌柜暗自庆幸,幸亏只丢了两千两,这对财大气粗的他来说,还没伤着筋骨,只能算擦破点皮毛,损失不大。
另外,此案牵扯到牟斌,梅掌柜对牟斌充满了信心,相信只要他出手,没有破不了的案子,无论丢了多少银子,他都能给找回来,不仅梅掌柜这么想,登州几乎每个人都是如此。
梅掌柜没亲自去找牟斌,先去了府衙报案,盗窃案归府衙管,他不能越着锅台上炕,做了几十年的生意,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牟斌率众而至,梅掌柜已在门外等候多时,犬王明牵着大狼青旺财在前开路,梅掌柜瞅着旺财瘆得慌,直往后躲,远远的抬手招呼道:“牟大人,王捕头,你们可算是来了。”又指着旺财怯生生的问:“这狗咬不咬人呀?”
犬王明道:“这哪是狗呀,这叫犬,小者为狗,大者是犬,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连这都不懂。”
梅掌柜被数落的好生难堪,心中有气,却不敢发作,只能尬笑。
犬王明又道:“我们家旺财当然会咬人,但只咬坏人,梅大掌柜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它不会咬你的,也咬不着你这店里的伙计。”
梅掌柜干笑道:“这就好,这就好。”却还是不敢靠近。
犬王明牵着旺财往里走,梅掌柜还是怯生生的直往后躲。
犬王明笑道:“梅大掌柜,瞧你这点出息,哎呀,你的胆子未免也忒小了点吧,都说越有钱越惜命,看来这话的确不假。”
梅掌柜引领众人来到银库所在的院子,牟斌环视左右,发现院墙不算矮,足有两丈多高,铁蒺藜遍布墙头,大多锈迹般般,高墙配铁蒺,防范小贼尚可,根本防不住大盗。
库房有门无窗,铁门上挂着象鼻子大锁,梅掌柜拿钥匙开锁,牟斌道:“这是府衙统一发放的那把锁吗?”
梅掌柜道:“正是。”
牟斌把锁从梅掌柜手中拿过来,对石依道:“知道这把锁值多少银子吗?”
石依不屑的说:“切,不就是一把破锁吗,能值几个银子,恐怕连一钱银子都不值吧?”
牟斌道:“一千两。”
石依道:“什么,一千两?你懵谁呢?”
牟斌一笑,道:“不信啊?不信你就问问梅掌柜,看我有没有胡说,有没有懵你。”
石依笑呵呵的点指牟斌道:“你要是敢懵我哈,我叫你把那两树枣子都吃光。”转而对梅掌柜道:“牟斌是懵我的吧?”
梅掌柜道:“没有,牟斌说的是实情,这把锁的的确确是花销一千两银子购买的。”
石依还是不信,因为这种锁在市面上顶天了也就值一钱银子,她指着梅掌柜笑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摄于牟斌的淫威,不敢说实话,你不要怕,有本捕头在,牟斌即便吃了熊心,咽了豹子胆,也不敢为难你,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老老实实的说,这把锁究竟多钱买的?倘若你还是不说实话,本捕头可不饶你。”
梅掌柜道:“石捕头,我没骗你,这把锁的确是一千两银子买的,王爷也知道,不信你问他。”
捕头王道:“不错,我可以作证,这锁的确是梅掌柜花一千两银子买的。”
尽管捕头王也跳出来作证,但石依还是无法相信,因为这事儿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石依扫了牟斌、梅掌柜和捕头王一眼,说道:“你们联合起来懵我的吧?即便这是一把金锁,也不值一千两银子呀,这怎么可能,说破大天我也不信。”
牟斌笑道:“哈……我就知道你不会信的,告诉你吧,这锁是我们的知府大老爷统一发放的,大商家收一千两,中等商家五百两,小商家一百两,不强迫,全凭自愿。”
石依听起来觉着新鲜,说:“还有这事儿呢。”顿了一顿,又道:“既是全凭自愿,梅掌柜何必要买?花一千两买把锁,这不是开玩笑吗?”
梅掌柜苦笑道:“不买不行啊,必须得买。如果不买的话,出了事儿府衙不管。”
石依一听这话来气了,怒道:“身为父母官,保境安民是他的职责,责无旁贷,他凭什么不管,他这么干无异于敲诈勒索,如此胆大妄为,朝廷岂能容他?”
牟斌阴阳怪气的说:“我们这位父母官儿才不怕呢,他上边有人罩着,你也不想想,要是没有硬靠山,他敢这么干吗?借他两胆儿,他也不敢。”
石依道:“他靠山谁啊,有那么硬吗?”
牟斌道:“万家,你说硬不硬?”
这“万家”二字包含着四个重量级人物,他们是北镇抚司镇抚使万达、锦衣卫指挥使万通、当朝首辅大臣万喜,这三人一个比一个官职大,但万家最重要的人物还不是他仨,那是万贵妃,如果没有万贵妃这位好姐姐,他仨什么都不是。
石依身为公差,自然是对万家的巨大能量有所了解,叹一声道:“这朝廷迟早得叫万家人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