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包厢内。
江良平又一次被她给气笑了, 但到底还是没继续脱鞋。
江真这话确实在理。
况且她也不是以前那个小孩了，前几次对上她，他都没讨着好。
久而久之, 他自然也就改变了想法，不会再那么随便的脱鞋砸她, 还开始把她当成一个对等的成年人来看待。
她小时候就很皮，读幼儿园的时候就能把小孩打哭，读小学的时候就开始各种逃课，读了高中干脆开始蹦迪了。
除此之外, 她还有不少的丰功伟绩, 比如交白卷, 趁着夜色在黑板上写下辱骂班主任的话，出去玩被人骗钱, 在酒吧被当冤大头最后没钱买单给他打电话等等……
除此之外，还经常打弟弟，在学校看到江逢青就会嘲讽几句, 并且带着一帮狐朋狗友一起欺负江真，让江逢青班里的小朋友们一起孤立他。
江逢青回家哭诉，他就去教育江真。
但江真还觉得自己很有道理，觉得是江逢青自己软蛋, 并美名其曰是锻炼他的心性。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
江良平打算让江逢青转学的时候，江真倒是提出要出国留学, 于是他答应了。
头两年他还让人去看看她有没有继续各种出去花天酒地，后来被发现了，两人又是大吵一架，此后联系就少了。
后来她看江真在外国倒是安分，也让人不用继续盯着了。
早年江良平暴躁归暴躁, 也没动不动就摔鞋，都是被气的。
现在看到江真变化如此之大，他反而有点莫名的尴尬了起来。
她成长了，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
承认自己的失败很困难。
江良平很难承认是自己教育的失败，毕竟江逢青不是活的好好的吗，尊师重道，学习好，为人得体。
“看看你和冷风眠都学了些什么东西。”江良平又开始扯到冷风眠了。
以前江真就叛逆，时间过去这么长了，他也忘了个差不多，就记得经常被喊去学校带江真回家的事。
现在有了冷风眠这个坏榜样，他本身就对冷风眠有意见，自然会想到是冷风眠带坏了江真。
——“这又和冷憨憨有什么关系。”
——“哎，人为什么永远无法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呢。”
江真面无表情说：“你不要转移话题，这是冷风眠的问题吗？这是你的问题。”
“我的问题？”江良平嗤笑一声，表示不屑。
“正常人可不会动不动就对自己的孩子施以暴力。”江真继续面无表情。
“那算暴力吗？”江良平说，“我什么时候打过你？如果你不犯错我会打你吗？打你也就打一下手心，那叫暴力吗？那叫适当的教育。”
“语言暴力也是暴力。”江真脸色带了点儿嘲讽，“你好歹也是个高材生，不会连这件事都不懂吧？连我这种a大都考不上的人都明白。”
江良平顿住。
江真抽了两张纸，擦了擦脸，还蹭掉了一点口红。
她给江良平一点时间思考，拿出手机开相机看了一下自己的脸，妆倒是没花，也就不补了。
擦干净脸上的水，扔掉纸巾，她这才看向江良平，看他脸色已经平静了许多，这才敲打了一下桌面，让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我们都偏题了。”江真说。
“合作不可能。”江良平语气有点僵硬说，“除非你从天长辞职。”
“这不可能。”江真毫不犹豫说，“不过我现在的状态和天长倒也没太多的关系，我有自己的部门，完全和天长的业务错开。”
“那还不是冷风眠的产业？”江良平说。
“有我股份。”江真回答。
“多少？”江良平问。
“一半。”江真说，又补充说：“是我手上的所有的项目，全都对半开。”
江良平意外了一下，股份可是实实在在的，想不到冷风眠会给她这么大的厚遇，他也不是个傻子，肯定有说求，估计是因为看中了江真的能力。
他感觉到了江真的成长，但还是坚持说：“我给你钱，把冷风眠手上的股份全买了，不准再去天长，他能给你的资源我也能给。”
“这一点他恐怕不答应。”江真说。
——“搞什么，给钱这么痛快……”
——“我这是被u主带歪了吗……”
——“不过江良平似乎真的不是无所谓自己女儿死活的样子。”
——“试探一下好了。”
“这件事我会找他说。”江良平说。
江真意外看他，这表情让江良平觉得有点莫名，他回以疑惑的表情。
“为什么？”江真问。
“什么为什么？”江良平反问。
“我明白你不喜欢冷风眠，也不喜欢天长，但为什么非要我离开天长？”江真说。
“那还用说？”江良平一说到天长就一脸的不爽，“冷风眠那种人早晚会毁掉你。”
要是平时江真就要顺着冷风眠这个话题说下去了，不过她现在的目的是搞明白江良平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略过了这个问题。
而是说：“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应该不会在意我的死活。”
江良平愣住，有点难以置信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永远只会侮辱我，骂我，用鞋子扔我。”江真到底不是本人，说这样的话并不觉得难过，只是平铺直叙说，“在我记忆中，你从未对我好过。不是指物质上的，而是指你对我的态度。你永远在否定我，打击我，仿佛我根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我的出生是你们的耻辱。”
江良平呆呆看着她，表情十分丰富，难以置信，意外，懵。
江真又说：“还是说，你想让我回去，只是因为希望我去联姻，给你带来利益？”
“不是！”江良平终于开口了，几乎是急不可耐的辩解，“我……”只是真的要说了，他又卡住了。
看着他的表情越仓皇，慌乱，以及那种因为自己无心而伤害别人的惭愧和后悔都涌上来，逼红了他的眼眶，并没有很明显，只是压抑的。
——“确定了，这家伙就是个蠢爹，如所有嘴上说着我为你好的爹妈一样。”
——“只是这人有点蠢过头了。”
——“以爱之名的伤害，也是一种伤害。”
“算了，这个问题暂且不谈。”江真说，“说回合作的问题，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不然我就去找别人合作。”
“……”江良平沉默了几秒，还是坚持问，“你确定不从天长离开？”
——“妈的智障。”
——“为什么还纠结这个问题。”
江良平似乎怕她误会，继续说：“相信我，冷风眠不是一个好的恋爱对象。”
“……？”江真问，“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和他恋爱。”
江良平也意外，然后狂喜，接着说：“既然这样更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你辞职，我给你资源，给你介绍好男人。”
“这不是男人的问题。”江真说。
“你果然喜欢冷风眠！”江良平又开始怒了。
江真无奈了，她以前真的不知道这人这么无理取闹。
“我跟你讲。”江良平压下怒火，“他以前确实很可怜，但他现在也确实很恶毒，跟着他没好结果。”
——“冷憨憨招你惹你了？有事没事就骂骂他，有病啊。”
——“想打人。”
——“我得忍。”
江良平简直有毒，不管说什么，都要踩低一下冷风眠。
江真对冷风眠的印象就挺好，故此忍不住嘲讽道：“那杜春生就是好人了？”
“他也不是。”江良平秒回。
江真说：“哦，我看你和他关系还挺好，天天让江……逢青和他厮混。”
“逢青他自己有想法。”对于儿子他就放心多了。
“……”江真说，“你看看你，又来了，区别对待。”
江良平：“……”这茬不是过了吗？
两人谁都无法说服谁，只好中场休息，让服务员再上了一壶茶，又喝了几杯下肚，气氛才缓和了一些。
“这样吧。”江良平主动退了一步，“你去和我给你找的相亲对象见个面，我就和你合作，至于你在天长的工作，就暂且先做着，这样你能接受了吧？”
——“相亲这事儿倒也不难，反正见个面，说个没这意思，双方达成共识，就算是完成任务了，不亏。”
“好。”江真答应。
隔壁方面发生了一点小事，冷风眠的目光突然变冷，锋利如刀，让他对面的裴明礼一顿，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什么话了。
冷风眠虽然和裴家人没有相认的意思，不过商业上的合作也有，倒也不是完全不见面不说话。
冷风眠只是单纯的把裴家人当路人而已，倒也没什么怨恨不甘的情绪。
当然裴家人的意思他也明白，但他觉得没必要。
错过了某个关键点，多余的感情真的没必要了。
而且就他的私心来说，也不想欠人人情，就杜家这个问题他肯定不死不休的，牵扯到裴家，并不是他想看到的画面。
只是现在……他突然觉得活着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这个世界有江真在，还可以给他找点乐子。
冷风眠低头看着茶杯里剩余的茶，呼吸渐渐缓慢了下来。
他有点不懂自己的情绪。
“怎么了？”裴明礼有点小心的问。
“没……”冷风眠回神，说，“茶有点烫。”
“哦~”裴明礼脸色一松。
冷风眠和裴明礼又聊了一会儿，就打道回府了。
晚上，他又做梦了。
在梦里他又清晰的意识，从一开始的迷惘到现在，已经变成了期待。
他期待做关于这个女孩的梦。
因为他觉得这个女孩，可能是江真。
大概他希望如此，他对江真并不是全无好奇。
川流不息的街道，那女孩站在路口等红灯。
她长高了一些，脸也稍微有了一点变化，婴儿肥没那么明显了。
这时间进度好快。
冷风眠有点不高兴，他还想再多看看她的成长过程呢，这怎么一跃就过了几年的样子？
绿灯亮起的时候，那孩子正打算过去，似乎是看到了谁，突然冲了过去，抓住了一个女人的手。
“妈妈。”
他听到她说。
被那孩子抓住的女人顿了一下，低下头看向女孩，原本有点迷惘的表情变成了呆愣，随后睁大了双眼，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唯有这女人的脸格外的清晰。
“妈妈……”女孩又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