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爷子意外看他一眼, 倒是有点意外了,但又感觉有点气闷。
他想教训人,却被自己最疼爱的外孙给阻止, 还能怎么办, 只能顺着外孙了。
反正教训不孝子的时间多得是,不急这一时。
“好了好了。”钟重笑眯眯大圆场说, “我们去看看青青吧。”
“哎。”老爷子叹气一声,说了声好,一帮人就朝外面去了。
钟晏晏已经在外面了,看到家里人出来,她立马奔过来挽住钟老爷子的手臂, 甜甜喊了一声:“爷爷, 奶奶~”
两老人摸摸她的脑袋,应了几声,脸上的表情别提多慈爱了。
哪怕是亲生的小孩,都会有偏心的情况存在,更别说是隔代了。
钟晏晏又是从小就跟着他们长大的, 他们一向更偏心于钟晏晏。
江真想, 如果是原身在这里, 难免会有意难平的心态吧。
毕竟这种偏心, 不是现在这一时的, 应该是从小到大就这样。
没有也就罢了,原本应该有却得不到,就难免会觉得委屈。
江良平和钟采薇也不是不爱她,只是用错了方式。
看钟采薇那陌生人般的姿态,没有平时的从容,更多的是僵硬, 也可以看出来,这也是个完全不懂如何跟家里人相处的人,而且也是因为家里人的偏心。
细碎的线索拼凑出一个得不到认可,还得不到任何爱的小孩,一步步从杀马特走向偏激的反派,最终放弃了自己的生命,选择死在了23岁的反派形象。
拜祭的流程很繁琐,点烟,拜拜,说点有的没的话,轮一圈过去,都快过去一个小时了。
这会儿正是中午,虽然是冬天,但晒久了也挺热的,众人的身上都出了不少的汗,脸也微微涌起了高原红来。
江真有点不耐烦了,在她看来,这个样的地方,不管是她还是钟采薇,都没有来的必要。
她不太明白钟采薇来的原因,也不想了解,只想快点走人,去咖啡厅吹吹空调不香吗。
两老人对着钟青青的坟墓说个不停,越说越难受,几乎要哭了。
“好了,爸妈,挺热的,有话可以慢慢说。”钟重过去和他们说。
“嗯……”两个老人颇为不舍,但还是听话的往屋里去了,其他人跟上。
钟晏晏在江真的边上,表情也挺坏的,主要是太热了。
一个没注意她路过的时候,带倒了边上的一个小花瓶,里面插着给钟青青的花。
听到声音,众人回头,正好看到花瓶落在江真的脚边。
钟老爷子一看这个画面,顿时怒目圆睁,对着钟采薇破口大骂:“你看看你,生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毛手毛脚的,走个路都走不好?”
钟采薇皱眉看向花瓶,还没说话,江真就说:“真是奇怪了,您看到是我撞到花瓶的吗?这么着急于怪罪于我,到底是因为花瓶碎了生气,还是因为你只是想骂我们?”
“你认个错就是了。”钟晏晏在一旁搭腔。
反正大家都以为花瓶是江真弄倒的了,爷爷也不喜欢江家的人,倒也不如让爷爷骂个过瘾。
钟晏晏幸灾乐祸地想着,突然看到江真看向她。
江真那张漂亮的有点不真实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愤怒和委屈,只是眼神中带着一种类似于讥讽的,蔑视的情绪。
钟晏晏心头一跳,突然就觉得像是被某种阴冷的东西爬上了胸膛,整个人如坠冰窟,不是因为害怕……但她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江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看向钟老爷子。
“好了好了,一个花瓶而已,换个新的就是了。”钟重看了一下花瓶,确实很难分辨出来是谁弄倒的,但是为了一个花瓶吵架,实在没必要。
“那是给青青的!”钟老爷子怒的口水都快喷出来了。
“你怎么每次来都这样……”老太太看着江真的眼神已经气红了,“我真是养了个白眼狼,生个女儿都不省心……你们是要气死我吗?”
老太太说着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钟晏晏觉得自己应该过去扶住奶奶,并且安慰她的,但她动不了。
她还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往事掠过眼前,江真一向是张牙舞爪的,仿佛大脑发育不完全一样,连说话都说不清楚,还总是自以为是。
一向是她蔑视江真,而不该是江真蔑视她。
不过短短一瞬,这样的局势好像逆反了一般,她变成了那个张牙舞爪,自以为是的卑劣小人,而江真只是站在那里,无声的蔑视她,仿佛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这样的落差感,无声无息的,却又让她感觉无比强烈。
江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转向气势汹汹的俩老人,笑吟吟说:“既然你们都认为是我撞倒的,那不如报警好了,这花瓶应该也挺贵的话,如果查出来是我撞倒的,我就赔钱。这样你们满意了吧?”
“你……你个畜生!”钟老爷子气得大吼一声。
这样的事哪有报警的,家事就该在家里解决。
再说了,确实这就是个花瓶,哪怕是给亡者的,但本质上也就是个花瓶,真报警了,传出去多难听,搞的就像是他们故意为难外孙女一样。
他越想越气,越发觉得江真今天就是来找麻烦的,顺势举起拄拐就要朝江真那边扔过去,却被钟采薇拦住。
“爸,别这样,很没风度。”她把拄拐硬生生掰了了下去,随后对杜春生说,“带你外公外婆去休息。”
“嗯。”杜春生点点头,带着两个老人家去休息,他们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
江真留在原地,嗤笑一声。
钟家两父子看到她这样,也是忍不住皱眉,但还是当她是客人,钟修客气说:“你也别和他们置气,人老了就想念孩子了,情绪多少会有点激动。”
“报警就不用了,太小题大做了。”钟重说。
钟晏晏暗示说是她撞倒花瓶的时候,他们倒是不介意,也不问到底是不是。
这会儿她要追究了,他们倒是和稀泥了起来。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你们说什么是什么,这是你们的地盘。”江真又看了一眼钟晏晏,眼中带着一点讥讽,“但用这么弱智的陷害手段来陷害我,我可不认。”
钟晏晏猛地看向她。
江真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一些,笑眯眯说:“真奇怪,有些人自己蠢,为什么总是会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很蠢。”
钟重和钟修根本不在意那个花瓶,但刚刚钟晏晏说是江真撞倒的,他们也就信了,到底是自己宠爱着长大的亲人,心里下意识就相信了。
本来是道歉就可以过去的事,江真却这样有恃无恐,让他们不免疑心是不是钟晏晏说谎了。
只是她这嘲讽,未免有点咄咄逼人了。
“你们可能会觉得我有点得理不饶人。”江真就像是看穿了他们的内心一样,又说,“不过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是我撞倒花瓶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她的小嘴根本停不下来:“真奇怪,我做错了事就该道歉,别人做错了就不用吗?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格外高贵吧。”
她看着几人的脸色越变越难看,心情倒是好了不少,笑眯眯走到钟采薇的身边,挽住钟采薇的手臂:“我妈妈从小就教育我,做错事就该认,知错不认是不行的。真奇怪,我还以为世界上所有人的妈妈都会这么教呢。”
她这话倒是一句骂人的都没有,但明着暗着暗示了不少的东西,还一句比一句毒,一个锅盖一个锅盖放下来,搞的那个陷害她的人,就是个有妈生没妈教养的,知错不认还自以为比其他人高贵。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就他们的身份,那就能再盖上一个挑起阶级斗争的帽子。
就算很多人确实觉得自己更高贵,但在外面也不敢说出来,一旦说出来,那就是和主旋律对着干,那就是人民的敌人。
况且江真还是个很火的人,她要是心情不好出去抱怨一句,唾沫子都能淹死钟家。
钟家底蕴丰厚,家大业大,倒也不会因为一点流言而难受,只是他们要脸的,在意名声,一向都低调行事,要是因为这种破事出了名,那简直愧对列祖列宗。
“够了。”钟修看向她,“这事儿已经过去了。”
江真耸耸肩:“行行行,你说什么是什么,反正这里是你们的地盘,我们还能说什么呢。不过我这人较真,受不了委屈,也不接受被人污蔑,今天这事儿过去了,但不代表我会忘记。”
“如果不是你,我会让晏晏和你道歉。”钟重说,他也算明白了,江真这是必须要讨个说法了。
除去顾虑江真人气这个问题,他也确实不希望是钟晏晏说谎了,这和他认知里的钟晏晏不一样。
江真上下打量他们一眼,身上的气势总算是柔和了一些,说:“但愿你们可以找到真相。”
两人点头。
江真又补充了一句:“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而不是你们认为的真相。”
两人脸色一僵,这语气怪气人的,好像他们会袒护钟晏晏一样。
江真这便拉着钟采薇走了。
到了屋里,她立刻放开了钟采薇的手臂,钟采薇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惆怅若失。
“有吃的没,我饿了。”江真看向管家。
“有,这边请。”管家态度还是很客气,但表情有点僵硬,他是完全偏心于钟家人的,毕竟在这里做事几十年,只是刚刚那情况,还真难分辨谁对谁错,但江真咄咄逼人的姿态,还是让他有点忌惮。
主要担心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她就开始继续咄咄逼人。
管家觉得她肯定能干得出来这样的事。
江真和钟采薇去吃东西。
坐下之后,江真抽了张纸巾擦擦脸上的汗,随口道:“你们怕他们?”
“啊?”钟采薇一愣,“你怎么这么想?”
“我看你一对上他们,就连话都说不清楚,这样的行为,在我的认知里,一般是紧张和害怕。”江真说,“我想不通你有什么好紧张的,只能认为你害怕了。”
“没……”钟采薇表情有点僵硬,低头又眨眼,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对她这个样子,江真只能想到一个词:无所适从。
“你不懂,没什么好说的。”钟采薇糊弄过去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