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谢易醒来的时候谢离依旧不在。
屋外,下了两天两夜的大雪已经停歇,积垫的雪约莫有一寸多厚,放眼望去,银装素裹,宛如误闯进了一个冰雪般的世界。
谢易拢紧身上的衣服,现在幸亏是冬天,不像夏日那般炎热,需要天天沐浴,换洗,多穿几天也无妨。
呼,在外面才站了一会儿,谢易就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肆略的寒风给吹裂了,今年的冬日,比往常要冷的多啊!
仗着对长安街道的熟悉,谢易很快就找到了正蹲在地方乞讨的谢易,与此同行的,还有张盛。
谢易并没有叫谢离,而是选择避开她,从另一条路穿过错综复杂的巷道来到了兵部尚书府。
虞家是商贾之家,生产的瓷器几乎包揽了整个褚国上下近六成的生意,鼎盛之际,还作为皇商,负责宫内所有瓷器的所需,可谓是一家独大。然而,盛极必衰,因一次纰漏,虞家丢失了一笔来自西域的大生意,收了定金却交不出来货,虞器的名声一落千丈,皇上褫夺了他们身为皇商的身份,至此,虞家生意一落千丈,直到现在,众人提起一声虞器,都只是一句,哦,你说的当年那个名声大噪的虞器啊!言语之间,不见一丝惋惜之意。
幸得虞家的两个女儿,在家世败落之前,嫁了个好人家,不过现在看来,也并不都是良胥。大女虞英嫁给了谢家的嫡子谢焦,小女虞晴嫁给了兵部尚书章赫之。
“前来何人?”两个身穿的盔甲的士兵阻拦了谢易的前行。
“谢易前来拜见虞夫人。”
守门的将士互看了对方一眼,一人上前一步道:“还请公子稍等,属下这就去禀报。”
谢易没等多久,虞晴就匆忙赶来,身后跟着一众婢女嬷嬷。
“易儿!”
“姨母!”
虞晴听说谢府的事后就立马央求章赫之派护卫出去寻找,但一天一夜了,一点消息也没有,没想到如今,谢易竟自己亲自上门。她从小就喜欢这个侄子,外加自己膝下无子,便更加疼惜。听说人来了,来不及等人通传,自己亲身相迎。
“孩子,你这是怎么了?”虞晴上下打量了谢易一番,见他衣服上满是污秽,脸上也尽是灰败之色,心中担心不已:“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怎的如此?”
谢易哭笑:“说来话长。”
虞晴满脸心疼之色:“罢了,先跟姨进屋吧,外面天冷。”
虞晴所在的别院位于整个尚书府的西北方向,名为梅园。据说,那是因为当年章赫之为了讨佳人欢心,在整个府院的西北角种满了梅花,每当腊冬之际,院中梅花竞相开放,别有一番惊人之色,故而得名梅园。
“冬梅,腊雪,快,多准备两盆碳火和几个汤婆子,还有热水,给表少爷擦擦手。”
洞穴和腊梅不亏是常年在虞晴身边伺候的人,做事干净利落。谢易不过刚坐下说了不到两句话,冬梅便端着一盆热水,颔首道:“表少爷,洗洗手,去去寒气。”
“多谢冬梅姑姑。”
谢易长相随他的母亲,眉目凌厉,双瞳如三月的春水,澄澈明亮,仿佛能净化世间的所有邪祟,这样的一双眼,硬生生的将硬朗的五官柔和了,而他位于颧骨处的那一颗痣,像是画者在精心完成一副宏大的画作却在收笔时不小心低落的一滴墨汁,成为了美中不足,但又是整幅画中最惊艳的一笔,让人心痒难耐。
他的鼻梁高挺,双唇微薄,看起来有些薄情,但笑起来,却又好像冬日里从天边乍现的阳光,裹挟着满腔的暖意,驱赶走寒风的凛冽。
冬梅心想,这表少爷才渐有少年之姿就如此,等日后身量彻底长成,五官也张开了,那还得了。
谢易擦了擦手,感觉僵硬的十指逐渐找回些许温度后,一旁的腊雪又将早就准备好的汤婆子递到他面前:“表少爷,刚灌的热水,正暖和。”
“麻烦了,腊雪姑姑。”
“表少爷不必客气。”
虞晴有太多的话想问谢易,对着腊雪和冬梅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的带着婢女们下去,临走时,还细心的关上了房门。
冬日里的梅园门窗紧闭,两盆碳火火星闪耀,散发着滚烫的热度,连带着屋里都暖和了不少。桌上紫砂镂空雕花香炉里属于迦南沉香的花果香弥漫在空中,让谢易略显浮躁的心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