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踩下油门:“先生,岑小姐真的住在这儿吗?”
彭宇森:“嗯。”
“那她为什么不跟您一起回来?”司机心下诧异,问,“她还在闹脾气吗?”
彭宇森兀自出了一会儿神,过了好半晌,车子都已经驶到了国道上,他才缓缓开口说:“人人都有脾气,但不是人人都有权利闹脾气。”
这话说得别有深意,司机暗自揣测了一会儿,不再说话了,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
总有些人太过自以为是,其实说到底,都是因为眼睛被覆上了一层薄纱,看不清这个虚伪世界的本质。
岑安浑身僵成一片,直到被季柯然抱进公寓时面色也依旧苍白如纸。
“安安?”他喊她,“你没事吧?”
客厅里没开灯,窗帘也被拉死,周遭漆黑一片,只有季柯然近在咫尺的低沉声音。
她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没事,没事的……”
他突然站起身,将灯拉开。
岑安的眼前瞬间莹白无比,她睁开眼睛,视线里季柯然清瘦纤长的身影走进了里屋房间,又很快拖了一个行李箱走出来。
她轻声问:“你要干嘛?”
季柯然又走进房间,边走边说:“收东西。”
“为什么?”岑安有些口干舌燥,嗓音越发沙哑。
过了一会儿,他手上抱了几件衣服走出来,一股脑儿将这些衣服塞进行李箱,拉上拉链,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我送你去另外一个地方,你不要在这里呆了。”
她表情一滞,下意识就说:“我不走。”
“你得走,”季柯然蹲到岑安面前按住她的肩膀,一脸的高深莫测,“我不能再让你跟以前一样过那种生活你知道吗?你好好的未来不能被他这种人给毁了。”
岑安愣了一下,拨开他的手,不住摇头:“我不走,我要陪在你身边,我又不怕彭宇森,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不怕他………我真的不怕……”
她明显慌了,开始语无伦次,却不是因为彭宇森而慌的,是因为季柯然让她走。
他目光灼灼,盯着看了岑安一会儿,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脱口而出,却还是如鲠在喉,说不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往前一凑,抱住了季柯然精瘦的腰身:“季柯然,我不想走,你别让我走好不好?我真的不想走……”
他敛着眸子,重新抬手反抱住岑安,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上,季柯然沉沉叹了口气,说:“安安,我希望你能过得好。”
“我知道。”
他最终还是妥协:“那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跟彭宇森有任何来往了,我不想让你出事,好吗?”
岑安吸了吸鼻子,鼻音有些重:“我会注意的。”
“嗯,好,”季柯然放开她,又摸摸她的头,“去洗个澡吧,早点休息。”
她点点头,站起身朝浴室走,并没有注意到他眼底那抹一闪而逝的凌厉。
温热的水放满了浴缸,岑安闭上眼睛将整个身体埋了进去。柔软的泡沫跟水花覆盖住她的脸孔、全身。
失重感从四面八方袭来,她许久没有修剪过的头发散落在水面上,像一大片盛开的海藻。
彭宇森……
这个名字诅咒一般,又出现在了岑安脑海中。
她快要呼吸不过来,像要死去一样。
那些逝去的时光、不堪回首的记忆,此时此刻,忽然潮水一样铺天盖地涌上了心头,狠狠叫嚣着将她吞噬其中,不给一丝一毫喘息的余地。
“小白脸………”永远挥之不去的恶毒声音,一直回荡在耳畔。
“砰砰砰——”浴室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安安?你怎么了?安安!”
岑安两眼紧闭,溺在水中,恍若未闻。
季柯然找来备用钥匙将门打开,看见她泡在水中毫无任何意识的样子脸色瞬间一白,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安安?”他几步垮了过去,拉起岑安的手臂,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
四周水汽氤氲,空气湿润,她的身体又湿又滑的挂在季柯然身上。
岑安这个时候终于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动了动唇,笑了。
她的头发已经湿透,湿漉漉的披在身后,眼珠也被水欺得通红无比,却仍旧在笑,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季柯然的声音都在颤抖:“你在干嘛?”
她说:“我没干嘛,我洗澡啊。”
“安安,别这样了,真的,”他的眼眶也有些红,“你要吓死我了。”
岑安低下头:“对不起,季柯然。”
我想到了很多事情,以至于有一瞬间我开始怀疑,现在的自己究竟是否有继续走下去的意义。
我开始害怕了,季柯然。
季柯然没说话,他把她从浴缸里抱出来,打开花洒给她冲洗身体,帮她擦头发、擦身体、穿衣服。
她始终垂着眼睛,在整个过程中一言不发,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人。
只是偶尔他动作重了一些弄疼了她,她会小声“嘶”一下,他的手指也在抖动,肩膀绷直得笔直。
浴室里很暖和,潮湿的水汽渐渐弥漫进了空气中。
岑安被季柯然摆在小凳子上,他站在她身后给她系内衣扣子,手指十分冰凉,碰到她后背的皮肤会引起微微颤抖。
她盯着自己面前的虚空,双眼无神,忽然心念一动,她问:“季柯然,你刚刚在害怕什么?”
“没什么,”他的神色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漠然,声音也沙哑,“你泡太久了,我进来看看。”
岑安“哦”了一声。
季柯然一直没法系上这种搭扣,这东西太小巧,又复杂,他试了好几遍都弄不好。
她突然说了句:“傻瓜。”
“什么?”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