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来到“金冠”受训,我们认识了舞厅的总经理和其他一些管理人员。当然,负责培训我们的仍然是郑sir和那个女孩,这回我们知道了她姓吉,并按她的要求,称呼她吉主管。
“金冠”的培训相当严格,在站立训练和托盘训练中都需要有一定的耐力和毅力,不然就无法坚持下来。当我们左手托着盛满水的饮料罐静站的时候,简直是一分钟一分钟地熬时间,左手酸痛无力却又不得不咬牙坚持,谁要是想把手肘支在胯上以缓解重负,就会马上受到吉主管的批评。吉主管虽是个女孩子,但却相当心狠,好几次,好几个女生都因为受不了托盘的重负而将饮料罐翻倒在地上,而她总是不留情面地让她们加倍练习。好在,我一次也没有打翻过托盘。
舞池边的沙发上,总是坐着从来没有笑容的郑sir和总经理孙女士,他们一直都用“从鸡蛋里挑骨头”的眼神审视着我们这些正在受训的新服务生。有时我甚至想到,他们哪里是在培训服务生,简直是在训练特种兵,恨不得见到我们一个个被难以承受的酸痛压垮,然后就可以把我们统统清退。
有一回休息的时候,程剑书悄悄对我说:“我总感觉这里的管理人员都不会笑,你看郑sir就从来没有笑过,我至今不知道他的牙齿长得是什么样,是珠行贝列还是又黄又黑?你说呢?”
他的话让受训的苦刑变得轻松多了,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管他的牙齿长得什么样呢,他不爱笑就不笑,又没有人喜欢看他笑。”
“听说郑sir是孙总的外甥,他们可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也从来不笑,他们好像都不会笑。”
“一定是为了吓唬我们,怕我们不听话,所以才摆出这种样子的。”
“也许吧。”
然而不论怎样,他们的严肃真的让我们这些准服务生感到了畏惧,甚至有时候,我见了郑sir时,本应该说的“下午好,郑sir”也被他那严肃的表情吓退了,声音常常闷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孙总经理和郑之凌一样严肃,有一回我刚从门口进来,迎面遇见了她,躲之不及,我便自然地对她一笑,问了一声:“下午好,孙经理!”然而她却充耳未闻一般,绷着那张充满皱纹的脸,看都没看我一眼,就从我身边擦了过去。我回头望望她,悻悻地耸耸肩,看来这里的管理人员真是太骄傲了。不过,也许他们就应当是这个样子,否则,他们的下属也许就不会听从管理了。
从那以后,每逢我望见孙经理或郑之凌,总是提前躲开,不然就装做没看见,以此避免那种令人畏惧的尴尬。
培训结束后,我和程剑书结伴回校。在公共汽车上,他总是滔滔不绝地对“金冠”的每一个人进行评头品足,这一回,他的评论对像又从准服务生转到了管理人员身上。
“嗳,你看孙经理有多大年纪了,我想起码有四十八岁吧!”他对着我颇有精神地说,“不知道她有没有结过婚……”
“她有没有结过婚要你去*心啊,难道你想嫁给她吗?”我没等他说完,便接过话来同他开玩笑。
“别胡说!”他瞪了我一眼,“我只是想,她老公会不会是个吃软饭的,她看起来是个女强人,开这么大的夜总会,一定很有钱。”
“那你为什么不想想,她开这个夜总会的钱也许是她老公给的呢,不过,”我不由地笑了笑,“我们在这里大谈人家的老公,可谁知道她有没有呢?你见过有什么特殊的男人来找过她吗?”
程剑书也笑了。不一会儿,他那不能停得太久的声音又开始运动了,这一回矛头指向了郑之凌:“你觉得郑sir怎么样?”
“郑sir?”我朝他撇撇嘴,“你别刺激我的神经了!”
“怎么了?”
“郑sir嘛,我怎么知道他呢?也许是来自西伯利亚的狼之类的,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是阳光,什么是温暖,他爱的只有严寒,或许他还痛恨明媚的春天,所以就拼命释放寒冷的气息,想把周围的一切都冻死!对了,听说他连手机号都不轻易告诉别人呢,这里怕是只有孙经理知道,那也是工作需要,如果他没有工作,没准会把自己冻在他家的冰箱里!”
“也想把我们冻死吗?”
“也许是的。”
“噢,”他大叹一声,“那你会被他冻死吗?”
“我吗?”我无所谓地说:“不会的,因为我向来是耐寒的。”
“怪不得,你每次都穿得那么少,我还想你这个人也太‘要风度不要温度’了,原来你这么耐寒!”
我瞪了他一眼:“你向来喜欢思考或评论你所见到的每一个人吗?”
“大概吧。”他答道,“不过我可不爱寻是非,我只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那你也太好奇了!”
车开到了友好路,友好商场门前还是人声鼎沸。我随意地握了握车上的扶手,有意无意地望着窗外来往繁密的人群。车停下,上下完毕又开动了,再有三站就到师大了。
“罗依,”程剑书叫我,“你是学什么的?”
“你这么爱研究别人,居然还不知道吗?”我反问他。
“我又不是私人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