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因进来的急，身上犹披着防雪的斗笠和蓑衣，也顾不得脱，先跪下行礼。皇帝忙命人上来，给他脱了外衣，掸了身上的雪，又赐他在塌前的墩上坐了。

    林昭便问道，“陛下紧急传召，可是有什么要事？”

    皇帝却并未作答，只管低着头拨弄手上的那枚玉扳指，也不看林昭，半响方道，“却是有一件要事跟你商量。”

    林昭只当是军国大事，忙屏息静气，等候下文。

    谁知皇帝并不说下去，只管抬起头，微笑着问了一句，“好久没见到焕儿了，怎么也不带她进宫来逛逛。”

    林昭不解其意，只得答道，“焕儿性子顽劣，怕她到了宫中，失了规矩。故不敢带她前来。”

    皇帝遂笑道，“怕什么，有朕在，谁敢说她。”又笑问道，“焕儿如今已有十四岁年纪了吧。”

    林昭答了声是。皇帝又道，“明年便要行笄礼了。可怜你们父母均都不在了，便让朕做这个主人吧。”

    皇帝亲行笄礼，这是只有公主才有的待遇，而林焕不过是一个从三品将军的妹子，这是何等的厚爱。然而林昭心里，却渐渐地不安起来。

    果然皇帝又道，“朕自即位以来，六宫空悬，大臣们屡次劝谏朕，广选妃嫔，充实后宫，朕因在父皇丧中，不敢虑及此事。如今三月之期已过，朕也该考量一番了。”

    林昭忙答道，“这原是正理。陛下便着人去明察暗访，定能择出品貌性格都堪入后宫的女孩。”

    皇帝一笑，道，“这个朕自然早有准备了。只是有一个人，朕却要请你亲自过来一问，才能放心。”

    林昭此时心里早已明白，眼睛里的光黯了黯，没有说话。

    皇帝接道，“朕对焕儿的心意，你想必知道。焕儿对朕，也是一样的。所以朕......”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但终于说了出来，“朕想要纳焕儿为妃。”

    林昭心下五味杂陈，这一句话早在焕儿进京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会来，终于还是躲不过，圣口既开，再没有收回的道理，但是他，还是想为妹妹争一线机会。

    于是林昭起身离座，向上跪下道，“陛下爱重臣妹，本是臣与臣妹的荣幸。但是焕儿她，生于边陲，长于军营，上无母亲教导，下无姐妹相伴，自幼与我们这些男孩子一起厮混，生成了如今这般不羁的性格。若是将她拘束于这后宫之中，臣担心她会过得不快乐。”说毕叩首。

    皇帝听他直言拒绝，竟也不生气，只管令他起来，温言道，“朕知道你的担心，我们自幼一起长大，朕还不知道她的性子么。你只放心，朕不会用这后宫的规矩拘束她，日后她想做什么，只要不太出格，朕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她想出宫去玩，只要有信得过的人陪着，朕也一概放行。你觉得这样可好？”

    林昭见皇帝话说道这个份儿上，这等额外加恩，已是亘古少有了，想必皇帝确是真心喜欢妹子，才为她处处考虑。他心里叹息一声，向皇帝道，“还请陛下允我回去问准妹子一声。”

    皇帝笑道，“这个自然，没有强迫她的道理，你便把朕的话转告于她吧。”又顿了顿，道，“只是有一件事，我不能隐瞒你。朕不能许她后位，也不能许她三夫人的高位，只能封她为九嫔之首，这是出于政事的考量。但是你放心，不管她在什么位份，在朕心里都是独一无二的。”

    林昭默然不语，心里却多了一分感动，皇帝如此开诚布公，也是待他们兄妹的一份心意，遂叩首领命，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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