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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瓷城风貌(第2页)

    奔驰S600已经停在会所门口,珍姐站在后备箱旁,吩咐着服务员将三坛老酒和一只箱子小心装上车,固定好。等这一切完成,熊哥和三人一一握手告别,亲自送三人上车。就在和于秋峰握手时,熊哥特别叮嘱:“秋峰兄弟,有空多过来坐坐,让我们多长点见识。”于秋峰觉得手上多了一件硬硬的东西,他也没多想,一边和熊哥客气着,一边顺势揣进口袋中。

    S600离开秘色会所,踏上返程之路。于秋峰眼睛一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像是有什么心事。阮光禄乘机说道:“秋峰啊,师父过世百日了,按照习俗,已经入土为安了。下周,你能不能回所里正常上班?市里面承办的全国陶瓷博览会和越窑青瓷文化节已经进入倒计时了,各种事情千头万绪,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特别是一些业务,还要你帮忙和指点。”

    阮光禄说得委婉谦卑,让于秋峰心里觉得很过意不去:“光禄你客气了。这段时间我请了长假,是你在为我默默挑担子,于公于私,这份情我都记下了。师父后事基本料理完了,白露的病情也稳定了,我下周就正常上班。我也想早点回到岗位上,青瓷是个手艺活,时间长了就会生疏,我也希望能做出几件好作品,在全国陶瓷博览会上获奖,以慰师父在天之灵。”

    于秋峰这番肺腑之言,让阮光禄非常受用,他从副驾驶位置转过身来,却看到冯金吾嘴角挂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怪笑。阮光禄见状不满地嚷嚷道:“冯总啊,我们说错了什么吗?你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怪样!”

    “这和你们谈话没关系。我刚才在想,缘分这个东西就是这般神奇。”冯金吾解嘲般地摇了摇头,“秋峰,我本来想带你去一个偏远清净的地方散散心,让你忘却那些糟心伤神的事。却不料,喝茶用的茶具,和仙琼有关;花雕酒酒坛,又是师父20年前亲手烧制的。临走,还劳心费神,替熊哥掌了一回眼。看来我们,还有这个龙湖市,和青瓷脱不了干系啰!”

    冯金吾说的没错。整个龙湖的山山水水,都和青瓷密不可分:市政府所在地,更有一个响亮的名字--瓷城镇。

    瓷城镇是个古朴幽静的江南小镇。三面环山,一面临江。青龙山、白虎山和金狮山,像三只巨大的臂膀,将瓷城镇拱卫其中,烘托了一股雄浑霸气。青龙山茂密的松林和白虎山丰富的瓷土,再加上瓷城深厚的文化底蕴,孕育出了青瓷这一享誉寰宇的珍宝。唐宋鼎盛时期,整个金狮山上,全是绵连的龙窑,白天黑夜,烟霞蒸腾,蔚为壮观。青云江像一条彩带,从青龙、白虎两山中蜿蜒而来,向着东海逶迤而去。镇中央,有一汪清澈的湖水,为小镇增添了一份江南灵秀。历史上,瓷城出产的青瓷,就从湖畔装船沿青云江而下,常年累月,湖底沉淀了太多的破碎瓷器瓷片,故名瓷湖。

    一千多年来,瓷城诞生了许许多多能工巧匠,他们用制作精美青瓷的灵巧双手和绝妙构思,将这座山水相依的江南小镇营造得气韵流华。山水湖城,浑然一体;白墙青瓦,相映成趣,如同一幅水墨丹青。瓷湖将小镇自然分成南北两个区域--北边是老城,典型的江南水乡小镇,遍布徽派江南四合院,古色古香;南边则是新规划的新城,全是高层建筑,聚集着龙湖市行政机关、商贸企业和高档生活区,现代时尚。

    冯金吾的家,是在“瓷湖雅墅”高档别墅群里一套临湖独栋别墅,环境极为幽雅,但他很少去住,嫌那里太冷清。他喜欢住在位于瓷湖新城中心的翠峰大厦,他租用了最上面的两层楼面,作为龙湖青瓷文化公司的办公场所,他自己的公寓也在那里。阮光禄则居住在新城的浮碧山庄,这是市政府为教授级高级人才营造的高档公寓,离翠峰大厦很近。只有于秋峰还住在老城,张若谷先生的老宅--天青别院。

    天青别院是靠近青云江的一座独门独户的江南四合院。解放前,这里曾经是窑神庙,供奉着窑神虞舜。解放后,随着公私合营运动兴起,紧邻窑神庙、享誉龙湖百年的“张记青瓷坊”改造成“红星陶瓷社”,窑神庙变成了“红星陶瓷社”的仓库。破“四旧”的时候,砸烂了虞舜瓷像,也砸碎了龙湖青瓷匠人历经数百年制作、收藏的青瓷珍品,窑神庙成了那些残破瓷器的“坟场”,张若谷也作为“封建地主的孝子贤孙”和留学回来的“欧美特务”,发配到白虎山从事瓷土开采劳动。

    当张若谷落实政策重新回到“红星陶瓷社”后,看到那满满一院子的青瓷残片,他痛心疾首,就将家搬进了窑神庙,没日没夜地从“坟山”中挖掘,抢救性修复残破青瓷。

    张若谷花了整整六年时间,才将那座“坟山”基本清空,成百上千件带着岁月伤痕和历史沧桑的青瓷,通过锔缮修补,又重现了原有的风采。此时,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遍神州大地,按照最新政策,“红星陶瓷社”占有的“张记青瓷坊”房产将归还张若谷。张若谷却将千余平方米的几栋四合院全部捐献给当时的龙湖县政府。作为奖励,龙湖县政府将他居住了六年的窑神庙作为他的私宅,拥有永久产权。

    八十年代后期,中国文化市场迅速崛起,拍卖规则也日趋完善。作为青瓷行业首屈一指的大师,张若谷作品和藏品在拍卖市场都炙手可热,很短时间,他就积累了巨额财富。于是,他就将破旧的窑神庙改造成一座双天井三进深两层楼的典雅江南四合院。于秋峰婚后,一直和张若谷父女住在这里。

    奔驰S600宽大车身,根本进不去老城的小巷,只好停在市民服务中心停车场,冯金吾捧着那坛花雕酒,于秋峰端着装着古瓷残片的木箱,一前一后踩着河边狭窄街面的青石板和麻石板,向“天青别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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