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所长,怎么回事?”于秋峰两眼发直,急切地问道。
“先别急、喝口水听我慢慢说。”赵所长将一杯热茶放在于秋峰手边,语气低缓地说道,“我们一早就接到青龙山墓园看门师傅报案,说是有人盗墓。我们立即出警,赶到现场,发现张大师的墓盖板被人撬开了。询问报案人,得知昨晚他看到墓园里面有手电筒亮光,曾出来喝问过,然后灯光就熄灭了,深更半夜,他一个人也不敢上去查看,天亮上去巡查,结果发现大师的骨灰坛子被人盗走了。”
于秋峰顿时潸然泪下:“师父一生为人清正友善,平和低调,从不结怨于人,是什么人对师父恨之入骨,人走了,还有盗墓扬灰?”
“秋峰误会了。”赵所长赶忙解释,“我是说骨灰坛子被人盗走了,大师的骨灰还留在盖板上……而且,盗墓贼似乎对大师还心存敬意,用一个木匣子收殓了大师的骨灰包,前面还插有燃尽的香杆。”
“那盗墓贼动机是什么?难道,就冲那个骨灰坛?”冯金吾不解地问道。
“刚才我正在陈老板讨论这件事呢。”赵所长说道,“我从警三十年了,盗墓案也遇到几起,多半是盗古墓,偷取有价值的随葬品。但盗当代墓园的案件,我还是第一回遇见。瓷城民风淳朴敦厚,逝者为大,即使生前深仇大恨,也不至于死后盗墓清算。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张报纸惹了祸。”赵所长将手中的报纸推了过来,那是四个月前的《龙湖晚报》一篇关于张若谷大师葬礼的报道。中间有一大段,赵所长用透明记号笔划上了标记:
装敛张若谷大师骨灰的,是由大师嫡传弟子于秋峰亲手制作的梅子青和合富贵坛。瓷坛器型厚重,釉质莹润,苍翠欲滴;浮雕荷花莲子质地冰清玉洁,坛盖宛如一张倒扣的荷叶,栩栩如生。作为新任青瓷文化传承人,于秋峰尽得张若谷大师真传,每件青瓷作品都是绝世孤品。一起陪葬的,还有一套梅子青弟窑茶具,那是张若谷大师的得意之作,也是大师身前心爱之物……
报导文字旁边,还配着一张图,那是于秋峰抱着和合富贵坛正放入墓穴安葬的场景。
一场肃穆的骨灰安放仪式,竟被炒作成青瓷宣传,看了这份报道,于秋峰觉得哭笑不得。
“赵所长,您的意思是,有人看到这篇报道,为了得到秋峰的那件和合富贵坛,才盗墓的?”冯金吾问道。
赵所长点点头:“这是最合理的解释。因为我们勘察了墓穴,发现陪葬的那套茶具也不见了。初步推测,盗墓贼看到了这篇报导就起了歹念,只是张大师百日之内,前来墓地悼念的亲朋故友不断,盗墓贼不好下手;百日之后祭奠的人少了,他才选择机会下手。”
阮光禄抖了抖手中的报纸:“《龙湖晚报》是一家地域性很强的报纸,发行量不过一万份,只有龙湖本地人才爱看身边的家长里短,奇闻八卦;也只有本地人,才知道师父葬在青龙福寿园,所以,赵所,我敢肯定这是龙湖当地人作案。”
“这么说来,这案子不难破。”冯金吾说道,“盗墓贼盗取师父的骨灰坛和陪葬的茶具,按照本地习俗,盗墓贼肯定不会放在家里收藏,他一定会尽快脱手。省内做青瓷行当的老板,我基本都认识。秋峰,你将器物的照片发给我,我招呼下去,如果有人出手,我让老板稳住他并立即报警。”
赵所长两手一摊,笑道:“这样一来,案子不就基本破了吗?”
“师父的骨灰在哪?”于秋峰沙哑地问道。
赵所长说道:“张大师的骨灰我已经带回派出所了。但这是案件的实物证据,作为家属,你可以暂领回家,但案件未侦破之前,请不要安葬;另外,我们还要对直系家属做一份笔录,那样才能正式立案。你儿子尚未成年,笔录没有法律效应,所以,只能请你亲自过来一趟。”
于秋峰跟着赵所长进入了笔录室,警务接待室只剩下陈仙琼、冯金吾和阮光禄。陈仙琼一脸愠怒,面沉似水,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阮光禄捧着那张《龙湖晚报》,翻来覆去地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冯金吾咳嗽了一声,首先打破沉默:“仙琼,我和光禄,都觉得秋峰这段时间太辛苦了。师父他老人家走了,师姐又犯病住院了,所以,乘着那天你去医院值班,我就带他去外面散散心……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抓住那个盗墓贼,我一定不会轻劳他。”
“别这么假惺惺的,冯金吾,你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我会不知道?”陈仙琼终于发作了,她尽管嗓音不高,但字字句句都直戳冯金吾心坎,“师父不在了,没人镇得住你了,是吧?你就带着秋峰花天酒地去了,是吧?夜不归宿,三个人手机也不接,赵所长只能找到我,我连家都没回,就从医院赶到派出所,赵所长要直系亲属笔录,我只能将涵子从学校叫出来……”说到这里,陈仙琼委屈得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