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师继续试探道：“市里面要整合几家国有青瓷生产厂，成立龙湖青瓷集团股份公司，你，没有听说？”

    于秋峰茫然地摇了摇头。

    “也是！老所长故去了，这段时间你的确忙得很，可能没关注工作上的事情。”董大师似乎话里有话。

    “董师傅，市里面成立青瓷集团股份公司，和我们所有什么关系啊？”于秋峰还没完全弄明白。

    董大师起身，轻轻关上于秋峰的房门：“市里面意思，是将青瓷研究所也规整到青瓷集团，成为公司内部的研究所。”

    “这也没什么不好呀。”于秋峰说道，“青瓷研究所这两年财政拨款都很紧张，只够发职工工资。师父在世之时，想建一座仿古龙窑，申请了很多年，财政都没钱立项。现在流行产学研结合，并入青瓷集团，家大业大，不是会更好嘛。”

    “我说秋峰啊，你脑子怎么拎不清呢！”董大师都急了，“你是国家陶瓷工艺大师，青瓷文化传承人，对你来说，去哪里都没关系，但你要为我们这些将一生都献给青瓷研究所的人着想呀！如果老所长在，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会全力为我们职工争取利益。”

    于秋峰连忙道歉：“董师傅，您别动气，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研究所一旦并入龙湖青瓷集团，会有什么不好。您就明说好不？只要是合理要求，我一并会找阮所长，积极向上面反映我们的要求。”

    “阮光禄？那个马屁精，他才巴不得合并呢！那样，他就能爬到更高的位置，捞取更多的油水。”董大师气呼呼地说道。

    “董师傅，您请坐！”于秋峰将董大师让到沙发上坐下，他自己座到旁边，“师父在世的时候，我只是一心想着将青瓷作品做好，将青瓷技艺发扬光大，对行政方面的事情，真的考虑得不多。但您放心，青瓷研究所是师父一手创立的，倾注了他老人家全部心血。研究所创建伊始，我就在所里，这里就和家一样，所里的职工，就和我亲人一样，你们有困难，我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于秋峰的真诚打动了董大师，他握着于秋峰的手，终于敞开了心扉：“秋峰啊，按理说，我也是青瓷高级技师，也不担心研究所合并后我会没饭碗。但还有很多老窑工，老技师，他们把一辈子都留在了研究所，图个什么？不就是图个工作稳定，退休后有保障，事业身份退休金比企业退休人员多几块钱？不能在我们都快退休了，取消我们的事业编制，让我们回到企业里和企业职工拿一样的退休金吧？如果那样，我们还不如早点下海，现在可能日子要好过很多。你不出面也没关系，如果刚才阮光禄跟你交了什么底，我领着几个老家伙找他理论去。”

    于秋峰这时才明白董大师的来意：“谢谢董师傅的信任。刚才我和阮所长在一起，他只是让我看了有关筹办全国陶瓷博览会文件，和我聊了布展之类的事情。研究所合并的事情，我才从您这里听说。我不相信，阮光禄会为了自己私利出卖研究所职工的利益，我和他同学同事多年，对他的人品，我还是了解的。”

    “你们是最早进入研究所的一批学徒，我也算是看着你们长大的，但此一时彼一时啊！”董大师长叹一声，“你呢，就和未着色的素胎一样，还保持着当年的纯真。但有些人，早就被染上各种釉料，还发生窑变喽！我也不妨向你交个底，这段时间，阮光禄隔三差五就往市政府汪秘书长那里跑，说是汇报工作，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人家早就在为自己留后路喽。”

    于秋峰觉得有必要为阮光禄辩解几句：“光禄这是为了博览会的事情吧。我看了文件，汪秘书长是陶瓷博览会组委会常务副主任，光禄去找他汇报工作，也很正常啊。”

    董大师哼了一声，不知是表示对阮光禄的鄙夷，还是对于秋峰迂腐的不屑：“我听内部人说了，陶瓷博览会结束后，市政府就要组建龙湖青瓷集团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第一人选，就是汪秘书长。其他几位副总经理，就是市内几大陶瓷厂厂长，你那个老同学，早就把眼睛盯在副总经理或者总工程师位置上，如果张大师在世，看着他老人家的面子，你还有可能捞上个副总工程师，现在要合并，你恐怕连你研究所的总工位置都保不住。老实告诉你，有人盯你这个位置，不是一天两天了。”

    于秋峰心里一沉，他突然明白了，阮光禄给他透底的深意。这也从侧面证实，董大师说的一切，并非空穴来风。

    但表面上，于秋峰还是显得很坦然：“谢谢董师傅和我说这些真心话，师父的百日已经过了，白露身体也康复了正在家中调养。我现在可以全心投入工作，放心，该为研究所争取的利益，该我应得的利益，我会全力争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