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倚岚楞楞的听了她的话,沉默良久,方才缓缓点头,感叹道:“看来,杜家散布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面,果然是消息灵通。”
红绸闻言似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半晌,方才道:“小姐是说,太后密信的事情。”
董倚岚点了点头:“我想他此番不来,也是为了避嫌。”
“避嫌也是好事,至少让太后对此事消除疑虑,小姐也就可以早日脱离太后的疑心。”红绸倒是想的开。
董倚岚却是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墙角的滴漏,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出发了,不然宴席的事情,我们就该迟到了。”
红绸点了点头,忙是扶着董倚岚的手缓缓朝门外走了过去。
步入大厅之中,皇上忙是亲自起身,携着董倚岚的手,二人缓缓的在上首的主座上落了座,方才下旨各位大臣和南兴使者入席。
董倚岚目光缓缓朝下面望了过去,果然如红绸所言,分主宾做好的,皆是还算熟悉的面孔,南兴使者那边,果然是以张将军为首的一众大臣。
彼此见礼之后,董倚岚不禁对张将军微微颔首,眸色微湿,张将军也是颔首回礼,遥遥相望,虽无一语,却是心意尽知。
偶一回头,目光却是瞥见信王朝这边看过来,略略心疼的目光,四目相接,信王忙是敛起眼神儿,也是对她微微颔首。
宴席结束,董倚岚有些意兴阑珊的朝鸾凤殿那边走了过去,红绸则是默然跟在身侧,没有说话,董倚岚路过眼前的御花园里,放开红绸的手,缓步朝前面走了过去。
“小姐,夜里风大,小姐方才又是吃了些酒,不宜吹风的。”红绸看她似乎心绪不佳的样子,便是有些担心的劝慰道。
董倚岚对她的话似乎充耳不闻,立在夜风阑珊的围栏旁边,止住了脚步,微微扬起头,夜风凉丝丝的刮过脸庞,的确是有些生冷,董倚岚虽然眼下衣着厚实,也是免不了脸上有些寒凉。
红绸有些手足无措的跟了上来,有心想会鸾凤殿取件衣裳过来,却又是因为四下无人,两项为难之下,终是不敢瞥下董倚岚独自走远,便是犹豫了片刻,还是只得无可奈何的跟了上去。
刚要开口,耳畔却是闻听一阵清凉的丝竹之声,董倚岚主仆二人闻言都是一愣,回过神儿来,这夜半无人之下,什么人在搅人清梦,更何况,这丝竹之声似近似远,如泣如诉,董倚岚居于鸾凤殿两年多,似乎从未在这个时候闻听到如此丝竹之声,便是微微楞了楞,侧耳细细听来。
却是越发觉得这笛声似曾相识,隐隐有南兴之风,只是宫中宴席完毕,南兴使者已经按照规矩出了皇宫,落脚驿馆之中,这丝竹之声从何而来,董倚岚心里一阵好奇,不禁追着笛声,循声而去。
夜色如水,皓月当空,董倚岚主仆二人踏着皎白月色,缓步朝笛声幽幽传出的方向走了过去,穿过眼前御花园的一角儿,呈现眼前的是一片曲曲折折的小径,夜色下,铺满青石板的小径上,树荫斑驳,四下无声,一片寂静,董倚岚主仆二人也不禁放轻脚步,毅然朝前面走了过去。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穿过不长的夹道小径,眼前却是豁然开朗,一座精致小巧的宫殿竟然呈现眼前,溶溶月色中,眼前的庭院显得越发的清冷神秘,董倚岚微微扬起头,朝门口的牌匾上望了过去,面色不禁微微一愣。
“溶月居?!”董倚岚眉心不禁微微一跳,朝来是的路上回望了一眼,嘴角不禁微微一阵浅笑,喃喃的自言自语道,“难怪一直都觉得似曾相识,原来是这里。”
笛声戛然而止,红绸不解的望着眼前的董倚岚,有些惴惴不安的四下警惕了一下,道:“小姐,这个院子,空置了许多年了,而且地处如此偏僻,我们,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
董倚岚却是回头看来她一眼,笑道:“以前没有人住,今日却是不一样了,且进去瞧瞧就知道了。”
言毕便是推开虚掩的院门,信步朝里面走了过去,不过是穿过一条窄窄的夹道之后,正厅里面果然亮着闪烁的灯光,红绸也是眸色亮了亮,随着董倚岚的脚步朝里面走了过去,还没到门口,殿门便是从里面缓缓拉开了,那人开了眼前的董倚岚一眼,面色微微一笑,道:“你真的来了?”
“王爷?”红绸面上微微一愕,忙是福身行礼,信王微微抬手,让她起身,侧身将董倚岚让了进来。
董倚岚对他微微颔首,便是抬脚进了屋子,红绸则是有些懵懂的跟了进去,刚刚进屋,董倚岚一眼便是瞧见搁在眼前桌面上的一只绿玉短笛,眸色不禁微微楞了楞,明知故问道:“方才是王爷在吹笛?”
信王还是一如既往的亲自为董倚岚斟上一杯热茶,若无其事的搁在她的面前,方才开口答道:“难道你不是被我这笛声所引,才找到此处的吗。”
董倚岚闻言楞了楞,继而便是微微点了点头,道:“王爷说的对,只是,我听着这笛声似曾相识,不知王爷这首曲子,是从何处听来的。”
“这是来自南兴的乐曲,安护在军中的时候,时常吹奏,听的时日久了,就慢慢学会了。”信王在她对面也是缓缓落了座,回答的倒是坦诚。
董倚岚点了点头,道:“哦,倒是我糊涂了,竟忘记了安大人如今是在你的军中。”
信王低眉轻抿了口茶水,隔着眼前的摇曳灯火,看了看她略略失神的脸,方才道:“今日宴席之上,就瞧着你意气奄奄的样子,莫不是对此次南兴派来的使者,略略失望。”
董倚岚摇摇头:“不过是几个使臣,有什么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南兴皇上的意思,他们已经传达,其余的,就无关紧要了。”
信王看了他一眼,接着道:“我听闻此番出使的本该是木将军,此番临时换人,怕是与我此前给他去的那封信有关。”
董倚岚闻言眉心微跳,满面疑惑的看着他:“信,什么信,怎么以前未曾听王爷提起过。”
信王起身提起眼前泥炉上的茶壶,为自己重新填上新茶,方才缓缓的开口道:“太后之前得到密函,你与木将军昔日的关系如何,我曾向你证实过此事是否真实存在,同样的,我也向木将军询问过同样的问题。”
董倚岚闻言愕然,却又是点了点头,道:“果然是事出有因,只是没想到,将此事告知他的,竟然是王爷你。”
“如今他能避开闲言碎语,未将你重新置于瓜田李下之地,可见你们之间的确情深,便是到了今日这般境地,他依旧能够处处为你考虑打算,只可惜……”信王面上的神情慢慢变缓,喃喃的道。
“只可惜,我们二人终成陌路,眼下竟然连见上一面,都需要避讳众多,所谓人言可畏,我自是明白王爷的意思。”董倚岚接过他的话头儿,略略感伤的道。
二人略略沉默了片刻,信王感叹的点了点头:“相识相知却不能相守,人世间最残忍的事情,怕是莫过于此了,只是,事到如今,你可后悔,当日前来北宇的决定。”
董倚岚闻言心头一睹,心中顿时便是千头万绪,一团乱麻,这个问题,自己也曾反复询问过自己,当日自己执意前来北宇,可曾后悔,前来北宇,两年有余,经历各种艰难险阻,皇上对待自己情深义重,木白枫对自己更是如此,可眼下,自己却是对这个问题,似乎已经麻木却是又不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