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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说,陈家和张家其实并没有什么你死我活的仇恨,矛盾的产生也非常偶然,但爆发的激烈程度却出乎人们的意料。
自从那场大火之后,杨家山人的日子似乎就要艰难一些,鄢二姑时不时地就变卖一些店铺,有时是为了别人,有时是为了自己。有卖的就有买的当然,在南云山内,真正的买家只有张五爷和陈二爷。张五爷买的多,陈二爷买的少。鄢家其实也可以买的,但在这一年的冬天,鄢四爷庭训得了一场大病,尽管也支撑了一段时间,但仍然没有熬过去。就在冬月初十的凌晨,鸡叫第三遍的时候,他嘴里的那口痰终于不动了。他那圆睁着的双眼还没有来得及闭上,就没有了气息。
鄢四爷一死,鄢家就出事了,各个房头都盯着他撇下的产业,各有各的打算。长房最先提出来分家,其他人也似乎没有不同意的,就这样老老少少的几十人的大家庭说分就分。在亲戚的见证下,在争争吵吵中,偌大的家业就被分得七零八落。
鄢四爷出殡的那天,陈二爷和张五爷都来了,说是送四爷最后一程。鄢二姑当然也来了,看上去却似乎没有悲伤,很平静的样子。她把鄢四爷送上山以后就走了,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鄢家一个年纪大的媳妇,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忽然鼻子一酸,竟然流下了眼泪。
眼看着年关将近,张五爷说,今年照例是要玩灯的,大伙儿一起热闹热闹吧。陈二爷当然答应了,鄢二姑也答应了。鄢家人说了半天,却找不出一个出来说话的。因为出来说话是需要付出的,是要掏钱的。几个房头的人争持了几天,最后还是由长房的说了算,由他们掏钱。
陈二爷一直害怕麻烦,就推举张五爷出面主持,杨家和鄢家也没有反对,张五爷就答应下来了。玩灯肯定要花钱,这钱往年都是由他们四家出的,说是叫份子钱,由主持人负责收取。张五爷说,今年杨家和鄢家事儿多,可以少出一点,不管花多花少最后都是他一人包圆。陈二爷见他说得诚恳,也多出了一点。收了份子钱,就集合人手分头筹备着。
有钱就是好办事。腊月刚出头,张五爷筹备的龙灯就基本上差不多了。按照往年的惯例,玩龙灯是先要拜龙潭的。在南云山的西南面,就有一个黑龙潭,潭水黑幽幽的,据说很深,可通东海龙宫。潭边建着一个庙,供奉着龙王。
腊月初八的一大早,龙灯就开始走动了。狮子开道,滚龙、高脚龙跟在后面。作为主祭人,张五爷身穿黑色的长袍,一脸庄重的走着,几个人抬着煮熟了的猪牛羊祭品跟在后面。再后面就是玩船的、玩水牛的等各种小玩意。
热闹是一定的,锣鼓声、唢呐声、鞭炮声,一齐轰响。看热闹的人更多,男女老少,一起跟着。一个人举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上缠着长长的鞭炮,鞭炮点着了,噼噼啪啪的炸响,许多孩子一边捂着耳朵往后躲,一边嬉笑着。
拜完龙潭,还要拜山神。南云山上原本就有一个山神庙,是山内陈、杨、鄢、张四大姓一起盖的,说是祈求山神保佑平安的。张五爷带着龙灯到山上去,四姓之人各有自己的代表,一起祭拜的。直到吃晌午饭的时候,锣停鼓息,才算是完成。
腊月二十三小年,是要试灯的,龙灯就出来玩了一会儿。真正开始玩,是在过年以后,正月出头就算开始了。一个湾子一个湾子走,最后才是在南云山下的镇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