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鄢二姑虽然觉得这件事恐怕不简单,但也只是潜意识里的一种猜测,准确地说是一种担忧,没有任何的依据。她也希望一切都平平安安的,不要有任何的节外生枝。她也在心里暗自否定自己的这种担忧,觉得是自己年龄大了,爱胡思乱想,以至于疑神疑鬼的。然而,这种莫名的担忧和恐惧还是那么的固执地存在着,而且还是那么的根深蒂固,让她心里不踏实,不自在。
不过呢,她只是在心里这样想着,并没有把自己的忧虑说出口。她知道,这样的无端地猜测,即使自己把它说出来,恐怕也没有人放在心里,反而会让人觉得,是她这个老婆子在没事找事。于是,她就一直把自己的想法放在心里憋着。可时间长了,她就觉得有些难受,忍不住地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别人。
到了夜晚,回到自己的住处,把一切都安顿之后,已经坐到床上的时候,她便把老婆子叫来了。老婆子这个时候已经洗漱完了,正准备睡觉,听到二姑叫她,就急忙拿着纳了一半的鞋底和针线走了进来。
鄢二姑看到她进来了,就指着自己的脚头边说:“老妹子呀,你在那边坐下吧,我有话想和你说说!”
那床很宽,是鄢二姑结婚那年杨家人做的!当初和杨贵仁分家单过的时候,她觉得这床做得结实,就坚持要这张床的。杨贵仁倒也没有多计较,就把手一挥,很爽快地答应了!这张床的两边的床头都有木栏杆,可以当靠背,睡不着的时候,可以靠在床头眯着。床前还有个宽宽的脚踏板,上下床也很方便。靠墙的那一边还连着一个床头小柜,小柜上可以放一些闲东西。除了这张床,她没有再拿过杨家的一样东西,她用的东西都是她的嫁妆。就说这床被子吧,还是她四哥专门请裁缝做的。红色的绸子被面,用金丝线绣着大朵大朵的花,金灿灿的,很招人喜欢!她甚至到现在还记得那个裁缝的样子!那是一个男的,中等个头,白白净净的脸,一双挺精神的小眼睛。这床头柜上,从前还放着一些针线盒之类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夜晚睡不着的时候,她也纳纳鞋底,做做鞋垫,最近几年,她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太清楚了,做起东西来很费事,就连穿个针还得靠别人帮忙,干脆就很少拿针线了!既然用不上,那就没有必要放了,统统收拾得干干净净。除了一盏煤油灯之外,就只有一面铜镜子,一匣火柴。
从前的时候,老婆子经常和鄢二姑一起坐在被窝里,要么做针线活,要么说说话。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有点拘谨,如今早已经习惯了。听鄢二姑这么一说,便答应着。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上了踏板,脱了鞋和外面的裤子,坐到床上,把脚也伸到被窝里,和鄢二姑面对面地坐着,把针线从缠绕的鞋底上绕下来,一边纳着鞋底,一边抬眼看着鄢二姑,等着她开口说话。她知道鄢二姑心里有事,因为整整一个下午都没见她说过很多话,总是一个人在想着什么。
鄢二姑等老婆子坐到了床上,就把被子掖了掖,这才把自己的忧虑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老婆子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听着。听完她的话后,倒是很平静,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想了一会儿才说道:
“奶奶,这照理说呢,你的担心是对的!可我又想啊,这可是在南云山啦!他人生地不熟的,怎么会想着来找事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呀!”
鄢二姑摇着头说道:“老妹子呀,我可不这么想啊!你看啊,他要是不来找事的话,那他来干什么呢?难道真是来认亲吊丧的?这不是连阴天拆房子——自找霉倒嘛?你说是吧?现在他既然来了,那就说明他有自己的目的,而且肯定是有准备的!”
老婆子觉得鄢二姑说的有道理,不得不点点头,但又疑惑地说道:“可就凭他一个人,能成什么事呢?这不是上门找打的吗?”
鄢二姑又摇摇头说:“谁说他就是一个人呢?这可说不准!他既然敢来,就一定会有所准备的!我突然想啊,你说这三爷的死不会和他有什么关系吧?”
老婆子这回的确有些吃惊了!她停下手里针线活,看着二姑慢慢地说道:“奶奶,你是说——,三爷是他害死的?”
鄢二姑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把身子靠在床边的靠背上,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呀,也只是猜测!这也没有什么凭据的,可就怕万一呀!”
老婆子拿着鞋底和针线没有任何的动作,沉着脸想了一会儿说:“奶奶,二爷要真是他害死的,那他应该早跑了!他怎么还敢上门来找事呢?”
鄢二姑把身子又直起来看着她说道:“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呀!要真是这样,那就说明他还有别的什么想法!今天一天啦,我这心里就不平静,我越是这样想,就越觉得这事有点可怕!”